在这一过程中,严梅始终右手托着左手在那抽着气疼着,看也没看干红一眼。
干红自己捂扎完了,才想起严梅,她从袖管里控出那个塞着手绢的小圆筒,扔在床上,去捧起严梅的手,说:“没事没事。”
严梅冲干红吼起来:“快给我包扎!”
干红和严梅走到车前,严梅往驾驶室那边走,让干红板着肩膀头扳了回来,说:“我的严大小姐,别逞能了,你手那样还开车?我开吧。”
严梅的左手缠着绷带。
严梅说:“那么点儿个小口儿,你给缠这么厚的绷带!”
干红学严梅的口气,说:“‘给我包扎!’”
严梅了干红一下,打开了副驾驶那边的门,坐了进去。干红进了驾驶室。干红倒车,拐出去。上了道,干红问严梅:“我严叔咋没来?”
严梅说:“和我们邻居下棋赢了,去小馆喝酒去了,我往出走的时候,还没回来呢。”
干红说:“那是哪那么一个臭棋篓子(下棋技能很差),连我严叔都下不过?”
严梅说:“自打你爸出了车祸,他就总找人下棋、喝酒,哪像跟你爸干的时候,那么投入到拉活儿上了?喝着酒长吁短叹的,说‘人哪,你看老干我大哥,多刚强个人?咋啦?不还得认命?’你回来,说不走了,和他一起干,还上来点心劲儿了呢。”
干红说:“不能让他颓废下去,得想个辙——哎,从禁止他下棋喝酒上做起。”
严梅说:“谁能劝得动?除非你。”
干红说:“这么着:以后下午上班前三小时,不允许他下棋、喝酒!有人找他下棋喝酒,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想招儿唬他。”
严梅说:“行!除非你,别人整不动他!”
他们上了大路开出不远,路过一个路口,放一块大牌子,上边写道“韩资电子厂诚聘工人。”
二人开车到了华连中心大酒店。把车停好,就进了大厅。
大堂吧背景音乐“经典情歌”《我悄悄地蒙上你眼睛》。干红心里说,怎么总是这首歌,好象意识到背景音乐,一听,准是这首歌。
严梅看到谢小双已坐在那里,就象他似的,蹑着手脚来到他身后。没蒙他眼睛,而是人在左侧,用指头点他右肩头儿一下,他往右看,空空;严梅在他左边笑开来。谢小双说:“你们今天咋迟到了。”
严梅坐在谢小双旁边的藤椅上,说:“谁说迟到了?喝酒的下来找代驾了吗?”
谢小双说:“那都没有。你们比我来得晚,就算迟到了。”
严梅这时注意到在靠近谢小双做的邻桌旁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自己和谢小双说笑,那女孩子侧头向他们这边,也微微笑着。
干红走了过来,和谢小双坐了个对面。干红向邻座女孩摆了一下头,问谢小双:“亲戚还是朋友?”干红早严梅看出那女孩的表情。
谢小双说:“我闺女她二姨。在家闲着闷,和我出来散心。”
干红说:“那怎么不坐过来?”
谢小双说:“哎呀,她……小玲,你过来,魔术师来了!”
小玲微笑着转过头来,向干红,以为干红是“魔术师”呢。
干红指着严梅说:“这个是‘大魔’。”
严梅向小玲摆了一下手,手指头勾了勾,笑了一下。
小玲象受到很大的鼓舞,起身走了过来,坐在挨着谢小双的藤椅上,看看严梅又看看干红,笑笑。但怎么说也是怯生生的。
谢小双向吧台扬了一下手,“坡义”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说:“先生,愿为您服务,您有什么需要?”
谢小双被“坡义”恭维成大款的样子说:“给三位女士一人上一杯奶茶。”
干红急忙说:“别算我,我嫌那玩意糊嘴。”
谢小双说:“那你喝什么?”
干红说:“我什么也不喝。中午灌的五、六泡儿红酒还没排出去呢。”
谢小双说:“那妥了,给大侠上一杯红……绿……黑,黑茶,一杯黑茶!那茶解酒,醒脑。我上次喝半杯,精神大半夜!”
“坡义”转向干红。意思是:大侠,给你上一杯黑茶,你要不要啊?
干红没说什么。她没喝过黑茶,不知道什么是黑茶,什么味道。听谢小双那么一玄乎,真动了喝一杯尝尝的想法。
“坡义”一看干红没反对,就说:“一杯黑茶,两杯白巧克力紫薯露。”
第20章 小姑娘很单纯
“坡义”走出去,严梅对谢小双说:“小谢,你什么也不喝?”
谢小双手在嘴前一摆,说:“我不喝,晚饭喝汤喝多了,现在咽口唾沫都觉得增加负担!”
大家笑。
严梅说:“至于吗?”
谢小双指着小玲说:“不信,你问她。”
小玲掩口吃吃笑。
谢小双转向严梅,说:“‘大魔’,来两手儿……哎,你手咋的啦?”
严梅说:“来不了了——手划坏了。”
谢小双惊讶的样子说:“咋划的,要紧不?”
严梅看了干红一眼,说:“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
谢小双说:“你的手可别坏了,全执着那两只手呢。”
严梅和谢小双对话时,小玲的情绪跟着起伏变化。这小姑娘很单纯,像是刚刚踏上社会。干红忍不住问谢小双,说:“你妻妹不是咱海卫人吧?”
谢小双说:“不是,家在zb,满口的西伯来子话,到哪儿找工作,一听口音人家就不要了。你没看她不敢说话吗?”
海卫市排外,在他们眼里,南方人尖,东北人野,鲁西人,也就是他们称之为“西伯来子”人,土,没层次。干红特别不忿这个劲儿,以往和当地人争辩过,每次都是脖子粗脸红的。就是现在提起这个茬儿,她的脸立刻就急了,说:“就他们好!满脑子小农意识!这样一些人成为主流,这个城市没个进步!全世界的大城市、先进城市几乎都是移民城市,没有容纳的胸怀,就没有发展!小玲好好干!干出名堂来,让海卫市都说你们哪儿的话,不说的把他清除海卫市!说的,让他当局长、科长,董事长!”
大家笑。
小玲掩口吃吃地笑。
“坡义”端着三杯茶饮走了来,在“三位女士”面前一人放一杯。
“坡义”转身要走,干红对他说:“‘坡义’,反正现在没人,你也搬把椅子坐过来呗。”
“坡义”说:“那可不行,工作时间。”
“坡义”又向吧台那边怒了一下嘴,意思是老板在那儿呢,怎么敢造次?
干红向吧台望去,见“幻帅”在吧台里边忙着什么边注意这边的动静。干红看他的时候,他还点头向干红示意。“幻帅”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做派,干红把这样的人定性为“装bi”。她对这样的人一定要当众揭露他们的虚伪架势,使他们至少在她跟前不敢再“装”了。
可今天她没这个兴致。她端起放在她眼前的黑茶,吊在眼前看了看,见茶色比红茶绿茶深一些,往下,可能是茶的叶片映照的,发黑。干红又把那杯茶端近了闻了闻,很香。就呷了一小口,吧嗒一下嘴,点一下头说:“行,是味道。”
喝着茶品,也始终盯住干红不放的小玲,看干红的样子笑出了声。
干红对她说:“你没上韩国人开的电子厂去看看?韩国人可不管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啥口音。在他们看来,中国人都一样。他们还正招工,我们那里就有一家。”
小玲缩缩着,看着谢小双。
谢小双说:“咋没去?电子厂是韩国人开的不假,但,管招工的是中国人,也是,不行。”
干红来气了,她把茶杯往桌上一墩,说:“我还真不信了!明天我和你去,我看看他们怎么张口说不收!”
干红住在二楼东北角那间屋,自己独住一张大双人床。
刚进三月,阳光像长了一大块,不到七点半,东窗的阳光就钻进屋里挺远。
干红昨天接了三个活儿,最后的那个,家住在江家寨立交桥那里,海卫大南边了。去,是高峰期,不敢快开;回来,几辆车都拒载:出租车用了“嘀嘀”“快嘀”之后,都不愿意拉远道的,一听说去远遥,踩上油门儿就蹽了。干红只好乘公交。公交好性格,从工友站到华连,差不多一个小时。再从华连坐严梅的车到家,又二十多分钟。干红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她脚也不洗,牙也不刷,脱吧脱吧倒在床上就睡。所以,早上尽管大太阳照着,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忽然,干红觉得谁舔她的脸,睁眼一看,是布赖迩!
干红本能地勾着头,躲避着布赖迩的舌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有人窃笑,干红扭头一看,严梅坐在床的另一边,就一只胳膊搂着布赖迩,一只胳膊搂着严梅又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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