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默默地想,席维果然是非常彪悍的小弟。
去餐厅吃过晚饭后,刚骑上电动车,大狗却拍了下席维,要他往它指引的方向走。
“默默哥,去哪里?”
狗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它记住了那个人的气味。
席维骑电动车,大狗坐后面,脑袋搁在男人头上,遇到十字路口,它向左蹭,男人就左拐,向右蹭,男人就右拐,一人一狗间,默契得不得了。
半个多小时后,大狗示意地方到了,席维抬头一看,竟然是夏湾市中心医院。
狗跳下车,前头带路,席维跟着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默默啊,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是哪里不舒服了吗?就算是,来医院也没用啊,我虽然没钱,但就算欠债也一定会带你去看兽医的,所以咱们赶紧找个好点儿的兽医院……”
呼——
毛茸茸的尾巴毫不留情抽到席维脑袋上,大狗用了相当大的力气,好向男人证明自己没病。
看兽医?谁要打那么难受的针啊。
席维傻乎乎地笑,“哥你也有这种时候啊,不过话说回来,我小时候也最怕打屁股针了。”
脚步一顿,大狗瞪着男人,渐渐觉得牙痒起来。
不是打针的问题,而是你太能浪费钱,家里很快就有墨水了,那东西基本上包治百病,如果这样还想着到别处去看病,未免过于冤大头了。
“是吗?要有墨水了?”席维挠头,“哎现在不是还没有么,不要紧的,先去兽医那里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再打打疫苗,这钱该花时还是得花啊。”
大狗扭头不理他,心里琢磨着,小吃货好像不大会理财的样子,动不动身上就花得一个钢镚都没有了,这样穷,居然还想举外债?实在有些不靠谱。
它是不是应该在家庭出现赤字之前,先把财政大权握在爪里呢。
席维背后一寒,刚右眼皮跳了一下,就看见医院里出来了两名军官,虽然都穿着便服,但他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至少是校级。
对了,他怎么忘了,狗哥咬伤的那人,说不定也在夏湾医院里。
“哥……”席维叫了一声。
大狗扫了下尾巴:早看见了。
那两名军官也瞧见了席维与大狗,感兴趣地多看了两眼。
“什么狗,这么大?”
“看不出,真是狗吗,哪里有狗尾巴这样长的。”
“嘿,那位老兵,医院里不让进狗。”其中一个军官对席维这样说道。
他能认出席维当过兵,并不是多稀奇的事,即便退伍了,军人的身姿与普通人,就是非常的不一样。
席维回头,对他笑笑,“你好老兵,谢谢提醒,狗当然不会进,它到花园里玩去了。”
两名军官一愣,再一看,前头哪里还有巨大狗狗的影子。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大狗已经窜进门去,风一样跑上楼梯。天色已晚,医院的探视时间过了,走廊中静悄悄的,它刻意缩起形体,匍匐自护士中心的台面下爬了过去。
肉掌轻轻踩在地上,狗就像一道悄无声息的幽灵,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去。
那个男人的气味,混合在消毒水的味道里,一直延伸到一间独立病房门前。
大狗忽然停住脚步,凝视着病房门口,面容渐渐严肃。
席维悄悄赶上来,他隐蔽藏踪的本领也非常厉害,护士们完全无法发现。
“默默,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席维往前走了两步,大狗有些踌躇,终究没有阻止。
几乎立刻,席维就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寒意,紧紧巴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种感觉……该不会……
大狗眼中亮起琥珀色的光华,席维眼前一晃,像是一瞬间分享到了大狗眼中的世界。
然后,他惊恐地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扬起青白青白的小脸,哀哀呢喃:“狗狗,救救……救救我……”
14、小娃娃 ...
吱儿——
这不是闹了老鼠,而是自席维喉间发出的声音。
大狗静静观察男人,眼神纯洁又微带好奇,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后,小吃货究竟会作何反应?
然后,令狗满头黑线的一幕发生了。
人高马大的退伍特种兵先生,果断一个直体旋转一百八十度俯趴在地,脑袋坚决钻入了大狗肚皮底下,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哥,我做噩梦了,求安抚。”
大狗:……
它踢踢肚子下面的男人:现在还早,没到上床时间,你不是做梦,起来。
席维不动,“哥,说谎不是好狗狗,就算在梦中,也不能做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啊,有损你光辉伟大的形象。”
大狗默然,现在到底是谁在有损形象?
抓住毛球狗柔软的长毛,在脸上蹭了蹭,席维打个哈欠,“我再睡会儿,哥天亮了叫我。”
大狗果断有些忍不了了,这人怎么一身都是毛病,不但贪吃,胆小,还不敢面对现实外加赖皮,如果它不在这里,他身边没有狗可依赖可撒娇,那又该怎么办?
席维感应到狗哥的想法,一把搂住它强健的狗腿,心想你这不是在呢么。
大狗叹口气,看了看因为席维趴到,而被带得滚跌在地的傻乎乎灵体,用意念问他怎么回事。
小童坐起身,疑惑地看看席维,又看看大狗,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
“狗狗?”他拉拉席维。
“狗狗?”他又用手指指大狗。
大狗点头:对,我们都是狗,这个是我族群中的一员,归我统御,按照人类的理解,算是我的兄弟。
“哦。”小娃娃瞪圆了眼,重重点一下头,表示明白了。
席维泪目,他不懂,他一点都不懂啊,照狗哥这么说,他就是一条被犬王收留进族群的流浪狗吗?
这里面,是不是有些问题搞错了啊!
大狗不理某丢狗颜面的家伙,继续和小童对话:你为何求救,是有人要害你?
“不用人害,他已经死了。”席维在旁边小声吐槽。
小童吓了一跳,青白的小脸更加青白。
狗尾巴扇了男人一下:没死,不要胡言乱语,你自己也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存在,那不科学。
不科学?
一瞬间,席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那狗哥你说,这小东西是什么科学现象?”
他已经看见了好不好,就算再不敢面对现实,也不应该睁着眼睛说瞎话。
大狗无语,刚刚钻它肚皮下面装鸵鸟的那个没出息的家伙,也不知道是谁。
这是小孩儿的精神意念,或者,你更愿意接受另一个比较迷信的称呼——灵魂,大狗给男人解释。
“我,狗狗,救救。”小童张嘴了,他顺着男人的小腿往上爬,显然两只狗狗中,他更喜欢席维。
“既然还活着,我当然会救你,告诉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席维尝试去抱小童,发现手中真的能够碰触到一些东西,抱起他,就像抱起一片轻柔的棉絮。
小童瘪了嘴,要哭的样子。恐惧之心一去,席维这才猛然发现,他竟然是自己和狗哥在暴风雨中救回的那个孩子。
“怎么回事,你妈妈呢?”席维的声音不自觉大了些,这是狗哥豁出命去救回的小生灵,为什么现在是这幅样子?
大狗直起身子,轻轻后跃,退到走廊尽头的阴影中。
几乎立刻,病房的门被猛然打开,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出现在门口,瞪着黑洞洞的眼珠,直盯着席维猛瞧。
席维认出,她是小童的母亲。
“你……”男人抓着小童灵体的手,站起身,面向孩子的母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是你!”
哪知道,那个年轻的母亲,突然疯了般冲上来,对着席维一阵拳打脚踢。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我宝宝成了这个样子,他就要死了,是你,全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我的宝宝,你给宝宝偿命!”
席维拧起眉,大手一伸,擒拿住女子双腕,上臂一抡,已经环住了她的脖颈,女人立刻息声,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肥鸭,只剩下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挣扎。
但马上,席维就放开了手。
刚刚的对敌反应纯属本能,他不应该这样制住一名普通人。
放开的同时,他还捏了捏小娃娃轻飘飘的手,告诉他别担心,他不会把他妈妈怎么样。
这时,骚动已经引起了护士台的注意,几名值班护士赶过来,看到席维与拼命咳嗽的年轻母亲,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先生,你不是孩子的陪护家属吧,探视时间已经过了,你不该还留在这里。”一名护士对席维道。
“抱歉,我是……孩子父亲的朋友,下班晚了,没赶上时间,我看一眼马上就走。”
年轻母亲死死瞪大眼,挣扎着大声尖叫:“不!他是杀人凶手,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报警!抓住凶手!不可以放他走!”
护士们吓了一跳,惊恐地往后退,已经有人要往电话机跑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警察。”席维无奈,只好掏出另一张假证——警官证,亮给护士们看,“我不是凶手,事实上,这个孩子在暴风雨中落入大海,是我给救回来的。虽不知道这位母亲为何指认我这个救助者为凶手,但据我观察,她的情绪极不稳定,想来是遭遇危难后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我不会介意,但如果要指证,最好换个精神状态正常的人来,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