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杂牌军后面扫荡战场的,是平民中的男人,他们把怒火完全发泄给了这些强硬的暴徒。
被活活打死的暴徒不计其数,人们已经疯狂了,即使是正义的对方,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狠辣的作风,也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当平民们的行径和暴徒们无异的时候,或许就是秩序崩溃的边缘。可是没有人去劝阻,也没有人去阻拦,当暴力和鲜血充斥着整座城市,没人还能说自己是个无辜的路人。
有将近五十万人带着财物从博林大区来到了龙港区,人们几乎全部都集中在龙港码头以及南票码头上,因为海事局和商人的大船,基本上都集中在了这两个地方。
这真的是非常壮观的景象,五十万人从一个大区步行移动到了另一个大区,并且绝大多数人没有掉队。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那些被冲散的暴徒们被人再一次组织了起来,他们采取和围困博林大区相同的方式,在外围将通往城市的路口全部堵住了。
当然这些人都是真正虔诚的新教教徒,那些信仰不坚定者,早在贵族和平民们撤离博林大区后,就纷纷前往那些大贵族的府邸,想去搜刮残羹剩饭。
毕竟大贵族们家大业大,即使抛家舍业的逃难,府邸住处肯定还遗留不少值钱的东西。所以很多暴徒们并没有选择追击大部队,而是跑进贵族的房子内抢夺和享乐。
总有一些死板的贵族不愿意离开家,宁可与老宅共存亡,有的则是受伤或者老得实在走不动了,这也是人们所不得不接受的伤痛。
无论如何城市中相当一部分人终于顺利地抵达了码头,有些贵族想要先行坐船逃走,却被徐渭阳拦了下来,他的想法是带领在场的所有人一起走。
虽然这是个浩大的工程,但是一旦成功了,他将名垂青史。在这样的环境下,拯救了五十万人,历史恐怕也会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凑齐搭救这样规模人群的船只并不容易,很多陈旧的老船也被从港口的仓库中推了出来,大大小小的船只在统计着,上船的优先是妇女、儿童以及老人。
贵族们、骑士们、军人们和男人们,将最后上船,断断续续的准备或许要从中午忙到傍晚。最奇怪的是,外面那些暴徒们竟然没有发动进攻,也没有阻止他们的想法,这真的让人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是沃尔斯的祭司们突然脑袋开窍,准备放这些人一马,让他们坐船安全离开全州吗?那之前围攻博林大区的一幕,根本说不通啊。
对方在海上难道还有什么阴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作为决策者,徐渭阳已经无心他顾了。
方享和身边的青羽小队打了声招呼,准备前往父亲的海事局看看,也许会发现方斯通的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只是海事局现在属于暴徒们的控制范围,要冒上一些风险。
倾国倾城的徐水儿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明媚的双眸中满是晶莹的泪水,她轻轻扯着方享的衣角:
“能不能别走,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你知道风险会有多大!方享,我喜欢你,留下来陪我吧。”
或许只有在生死别离的时候,少男少女们才会无比认真的面对自己的感情。
因为有些话,如果此时不说,恐怕对方就再也听不到了。
方享有些惊讶,有些释怀,有些懵懂,也更加坚强。他抚摸着少女柔顺光滑的头发,轻轻地拍了下她的头,微笑着说:
“谢谢你,徐水儿!我也对你很有好感。可是有的事情,我不得不去做,我可以答应你,傍晚开船之前,我一定会返回这里,陪你一起离开。”
徐水儿用力的点了点头,梨花带雨的她哭成了一个小花猫,此时少女多愁善感到极点,她只能选择盲目相信对方。
虽然十四岁的年纪并不懂得爱情,但也正是在这样的年纪相互倾慕,或许不夹杂任何其他的因素,也最为纯真。
方享从东面的白杨路来到海事局附近,这里是海事局的住宅区,很多方斯通的同事都住在这边。
他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暴徒的防守很薄弱,他轻易地躲开了几波暴徒,不断地向前方搜寻着。
下午的日头很足,暴徒们似乎也变得怠倦,他们大多躲在房子中,在街上闲逛的并不多,方享趁着人少的机会溜进了海事局。
然而让他非常失望的,即使他很认真的搜索了每一个地方,但是海事局这里都没有父亲的影子。
或许方斯通从最开始,就没有选择返回单位。想想也是,在这人人自危的环境下,跑到工作单位来,又能干什么呢?难道是维护公共财产吗?
方斯通为人刻板严肃,在智慧上却出类拔萃,自然不会这么的死脑筋。
不知道为什么,方享总是联想起那天他追出去后,来到贫民窟广场中,参加沃尔斯神教祭祀典礼的场景。
三个大祭司中,一个是苍老的声音,一个身形矮小像是女性,另一个的身影,总是不断地出现在方享的眼前。
他明明早就认出了对方,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
当再也无法逃避的时候,又该怎样去面对真相呢?
微风清凉袭人,方享来到海事局附近的一个小教堂,墓地处有他妈妈的墓碑。
夕阳的余晖下,是一个男人消瘦的背影。
第92章 再见
纵使心中千百次不想面对,在最后的那一刻,方享还是沉默地来到了这里。
虽然他明知道迈出这一步可能格外的残酷,但是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选择面对,因为谁都有无法逃避的时候。
父亲方斯通在抚摸着亡妻的墓碑,单片眼镜就放在了旁边,他头都没有回,仿佛知道身后的一定是自己的小儿子:
“你来了,是来见证你母亲复活的吗?”
方享摇了摇头,他就知道一切的一切,也许都源于爱。可是这种爱,已经变了。
“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最忠诚的天人教徒吗?你不是说过任何的邪神都不值得相信吗?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的,人死了是不能复生的。”
对于父亲,他又爱又恨,明明最初是父亲说过的,邪神都是靠谎言来欺骗所有人,可方斯通现在为什么执迷不悟了呢?
我们宁可放弃所有的信仰,去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邪神,去换取虚无缥缈的希望?
“不!你不知道,你也不懂。黎明会是个庞大的组织,他们无所不能,承诺让人复活,就一定能够做到。我亲眼看见一个死去多时的人,通过亡灵之书重生。还有,你知道大祭司是谁吗?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进入新教绝对是神的指引。方享,相信我,我可以把你妈妈带回来,那样我们一家人就真正团聚了。”
方斯通的眼神何止是深陷其中,简直是另一种说不出的狂热,一改他之前慈父古板的形象,让方享感到特别的陌生。
当你所熟悉的人,变得让你陌生的时候,或许一切都在向着最坏的方向前进。
曾经要是没有方斯通全身心和笨拙的呵护,恐怕方享不会接受穿越的事实,他仍然是那个封闭自我,自暴自弃地让人担心的孩子。
要是没有方斯通日复一日的任劳任怨,含辛茹苦,恐怕方享也不会重新振作了起来,他更不会接受原来的父母已经不在,以前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方享早就在和方斯通的相处中,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真正父亲。高大伟岸、悉心教诲的严父形象,是方享打破阴霾最大的依靠。
可是现在这个他所一直依靠的男人,再也不是方享认识的那一个,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憋出了蹩脚的一句:
“我并不希望妈妈回来,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所有的刻骨铭心,都变成今日的云淡风轻。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无论你愿意与否。
方斯通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已经走火入魔,他炫耀一样的打开了手边黑色的图书:
“看吧,这是沃尔斯神赐给我的死灵之书,书中记载了无尽的奥秘。通过它,我甚至可以与阴间的人对话,我知道复活的咒语。相信我,神灵是不会欺骗我们的。”
死灵之书是疯狂的阿拉伯诗人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所著作的传奇之书,据说得到这本图书之人,就可以掌握所有神灵的秘密和咒语,复活亡灵恐怕也不在话下,但它有着无法掩饰的后遗症。
那本黑色的图书散发着冲天的黑气,连小白也在用心灵感应不断地提醒着方享,这本是货真价实的真货。
当初方享、徐水儿、徐文三人组,在唐家的公寓中遇到的邪魔威尔伯·沃特雷,就曾经抱怨过黎明会偷走了他的死灵之书,看起来现在这本书辗转送到了方斯通的手上。
能够将如此珍贵的亡灵之书送给别人,方享隐约间感受,即将降临的沃尔斯,可能不会是之前预想的伊戈罗纳克,而是更加高等的存在。
只不过,在谜题没有揭晓的时候,一切都只是方享的猜测。
“相信我,父亲!人类复活绝不是一件好事,你复活的不可能是妈妈,反而有可能是邪魔的灵魂。当我们的灵魂消散之后,是无法进行复原的,你明明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