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来到楼梯的拐角处时,外面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从楼梯侧面敞开的小窗户处,可以清楚地听到劈里啪啦的雨滴声。
这时一声惊雷透过窗户传递到方享的耳畔,与此同时,鬼魅一般地从窗外伸进一只苍白的、满是皱纹的人手。手上五个手指甲是完全的漆黑色,足足超过了二十厘米,像是利刃一样直插向方享的咽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怪手的速度突破了人类反应的极限,甚至在打破玻璃发出的声音传递过来之前,锋利如刀的指甲已经就要割伤方享的皮肤了。
方享的头只来得及微微偏转,可是好在小白一直陪伴在方享的身边,十分地警觉,它向着怪手缠绕了过去,将其绑的结结实实。才转过头的方享清楚地看到,怪手只有胳膊肘以下的部位存在,像是活物一样在小白的纠缠下不断地挣扎。
不甘示弱的小白立刻绽放出耀眼的白光,就在满是温暖的白光中,这只怪手开始不断地衰老和萎缩,甚至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口,里面流出了淡黄色的脓性分泌物,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当黄色脓水最终流尽的时候,怪手停止了挣扎,原本苍白的皮肤开始逐渐由白转黑,越来越黑的怪手看起来就像是一根烧焦的黑炭。随着时间的推移,整只怪手化作了黑色的灰尘,慢慢飘散在了空气之中。
一缕黑色的气息从烟尘中向窗外飞去,如同活物一样逃逸着。可是小白的速度更快,它像是鞭子一样在空中甩了个鞭花,无巧不巧地抽中了那缕黑气,直接将其打散和吸收。
看来对方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次暗斗明显是方享和小白更占优势,对方棋差一招。
方享继续向楼上搜索,这时婴儿的哭声突然停止了,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发生了其他的变故,方享的内心显得有些焦急。
二楼的房屋格局和一楼很像,洋房的房间每一层都有六间,方享并不知道那个婴儿此时在哪里,他只能依照笨方法一间一间地搜索。
房间基本上都是孩子们的卧室,各种小玩具布娃娃之类的应有尽有,可以看出主人家庭的生活优渥,孩子们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幸福生活。
通过这些房间,方享判断出三个男孩的年龄一个在六、七岁,一个在十岁左右,另一个最大的已经成年。而女孩一个就是楼下走廊尽头的四、五岁女孩,另一个就是十个月大小的婴儿。这本该是幸福的一家人,现在美好的生活全被毁了。
在倒数第二个房间,方享还受到了一次惊险的偷袭。一只躲在了纸壳箱子里面的怪手,在方享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激射而出,目标是方享正脸。
幸亏小白及时出手,在怪手即将五指抓向方享的时刻将其牢牢地捆住,最终这只怪手也在小白的束缚和光照之下,慢慢再次变黑以及化作了灰烬。
外面的天空越来越阴沉,雨也越下越大,这栋洋房此时鬼气森森,随着窗外的惊雷,房间内是压抑到极点的恐怖气氛。
方享只剩下最后一个房间没有搜索了,之前的婴儿床是放在父母一起的大卧室中,在大床的旁边。可是现在婴儿床里已经没有了婴儿的踪影。
如果换做其他情况,面对这样行踪诡异、来去如风、至今还未露面的对手,可能方享早就决定远离危险,放弃这次难搞的任务。
可是现在,幼小的孩子可能还活着,这是方享无法转身离开的根本理由。
方享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后退,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触及的底线,这或许就是人性最简单的原则。
他并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伸手推开了最后一个房间的大门。
努力推开房门的方享,感觉到大风的吹拂,应该是房间内的窗户没有关严。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中,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在瑟瑟发抖,怀中还紧紧搂着一个女婴。他的眼神恐惧而又慌乱,几乎没有聚焦,总是在闪躲着。
当方享闯进来的时候,他努力地抬起了自己的头,可是看都不敢看,很快就缩低了下去。
孩子无辜而又害怕的眼神,真的触动了方享,他非常想带着这对可怜的兄妹赶紧离开,让他们远离恐惧的根源,可是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除了这两个孩子以外,落地窗那里还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她满头的长发此时已经彻底全白,在随风不停地舞动着,她的口中喃喃自语地叨念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黑衣女子一下子转过了身来,那是一张丑陋而又苍老的面孔,眼睛里全是眼白,连眼珠子都不知去处……
第45章 有罪
按照刘志晓的描述,他的情人李娜应该是个年轻漂亮、貌美如花的女人,毕竟当初为了这个女人,两人合伙杀死了对方的丈夫,所以李娜绝不应该是眼前的模样。
但事实胜于雄辩,此时的李娜看起来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妇人,白发苍苍不说,她的身体似乎过分的虚弱,眼睛应该都彻底的瞎了。
从她的遭遇足以看出邪神的霸道,虽然明面上祂承诺信徒们获得更美好的生活,但是绝大多数人并不是如此。众多的教徒们实际被欺骗,他们失去了理智和情感,很多人甚至连人的形态都无法再维持,转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畸形怪物。
名为信徒,实为祭品,信仰的代价未免太过于沉重。
这一切并不是人们真的愚昧无知,而是贪婪遮蔽了众人的双眼。
转过头来的李娜似乎已经察觉到方享的到来,她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就像是个老式的鼓风机:
“你是来阻止我的吗?真是荒谬可笑!你知道这家男主人曾经对我做过什么吗?是刘志晓害我变成了今天这副丑陋的模样,他导致我的生活一团糟,最后家破人亡,丈夫儿子离我而去。你说说,我难道不应该报复他和他的家人吗?凭什么只有我痛苦地活在这个世上,忍受着丧子的苦难,我要他们变得和我一样。如果要有错,那么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世界,错的是世间的不公!”
苍老的老妇人就像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她在述说着自己的不幸,妄想获得方享的同情。或许在她的心中,已经把一切的罪过推给了刘志晓和他的家人。可是无论怎么说,他的妻子和孩子没有任何过错,却在遭受着人间最大的痛苦。
“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刘志晓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男人。但是他已经死了,你已经报仇了,祸不及家人,你在做的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方享平静地说出心中的想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走廊尽头处那无辜的女孩,想起房间角落中孤苦伶仃的姐弟,他突然中有些愤怒:
“你个混蛋!让人厌恶的老巫婆!你丈夫是被你毒死的,他死于你的贪婪和不忠;你的儿子也是被你害死的,他死于你信奉了恐怖的邪神。你把自己的错全推给了别人,只抱怨世界的不公,嫉妒他人的幸福。但是归根结底,所有一切的不幸其实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所作的每一件事都邪恶无比,万人唾弃的。成为丑陋苍老的化身,是你咎由自取。这个世界没有错,错的是不应该存在的你,你有罪,我一定会杀死你,愿你能安息!”
这是方享第一次强烈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说什么正义邪恶,谈什么公正与否,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有些人会在潜意识中催眠自己,认为做的一切是对的,以他的角度来说,仿佛一切都是合理的。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就像恐怖分子选择杀害无辜的人,宣传自己的信仰;就像某个被欺负的老实人,报复杀死了村官一家。
网络上竟然还有人支持,认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甚至还有人拍手叫好。
可错的始终都是错的,在人们良知的最底线,不是更应该谴责这种行为吗?如果那些无辜的人,是你或是我,或是我们熟悉的朋友、邻居、亲人呢?
“我没有罪,错的是这个世界!错的是你们!伟大的沃尔斯终将降临,祂会带给这个世界真正的公平。你们这些罪人,异信者,我会把你们抓住接着一个一个的放血,用你们低贱的鲜血献祭我伟大的新神!小伙子,乖乖过来让我割断你的喉咙,放心吧,我会很温柔的,不会痛的……”
李娜的丑脸歪歪地扭曲着,她的牙齿大部分脱落,没剩几颗,所以话语时断时续,像是漏风一样。可是她的表情充满了怨毒和可怕,在向着方享靠近,两只苍白至极的手臂从黑色的破烂衣服中,缓缓地伸了出来。
手臂仿佛被人生生从胳膊肘处截断,伤口的创面看起来十分平滑,就像是进行了一场截肢手术。可是让人惊奇的是,伤口创面处突然由白转黑,上面的肉芽组织就像是活着的蚯蚓,它们不断的纠缠着向前延申,直到慢慢化成了手肘、小臂、手掌和手指的形状。
很快黑色就渐渐褪去,李娜的两条新手逐渐恢复了苍白的皮肤色,她甚至还用手臂违反常理地做了几个灵活的扭曲动作,看情形她的双手已经完好如初,甚至连黑色的长长指甲也生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