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余火 (爱潜水的乌贼)

　　几乎是同时，她发现星星点点的生物电信号出现了一定的扭曲。
　　“M—45”型军用外骨骼装置的可视化“仪表盘”也告诉她，这里的电磁环境异于外界。
　　“果然……”蒋白棉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她按照预定的计划，穿行于星光被挡住的黑暗巷道内，一点点接近着那座高塔和它周围亮着的十几盏灯。
　　——能直接看到目的地的情况下，她的“路痴”会好很多。
　　眼见目标在望，蒋白棉突然皱起了眉头。
　　她沿途感应到的“无心者”意识太少了，几乎只有她白天看见的十分之一。
　　而此时，她几乎穿越了小半个城市。
　　“总不可能剩下的十分之九都住在另外一侧吧？或者，他们都能隐藏自身意识，都缩到了那些有灯的地方？可这十分之一为什么不过去？”蒋白棉暂停前进，陷入了沉思。
　　一时做不出猜测的她又往前走了一阵。
　　当最近的那盏灯距离她不到三十米的时候，她脑袋抽痛了一下，就像被人用一根针扎住了某条神经。
　　这熟悉的感觉让蒋白棉立刻停下了脚步。
　　这是“无心病”的前兆！
　　不过，随着她停止前行，她脑袋的抽痛维持在了刚才那个程度，没有加深。
　　“到了这里，喂提供的意识护罩逐渐抵挡不住那种对意识的抽取了，开始出现相应的征兆……”蒋白棉略作思索，恍然大悟。
　　她当前所在的位置距离那座高塔也就一百六七十米的样子。
　　这让蒋白棉有些遗憾和失望。
　　商见曜的意识护罩再强一点就好了。
　　可进入“新世界”后该怎么提升，商见曜不知道，她更加不知道，要想突破这最后一百多米，只能另想办法。
　　蒋白棉后退了七八步，摆脱了头部的抽痛，迅速有了思路：
　　“两个办法：
　　“一是把喂的身体搬进来，缩短我和它之间的距离，但现在还不确定是他意识护罩的效果降低了，还是越靠近高塔，对人类意识的抽取力度越强；
　　“二是，目前看来，觉醒者层次越高，对意识抽取的抵抗能力越强，我要是能进入‘心灵走廊’，加上喂提供的护罩，应该能抵达那座高塔……”
　　她目前还在“起源之海”遨游，寻找着下一处岛屿，而那座岛屿上很可能就有黄金电梯和另一个“她”。
　　无法再深入的蒋白棉改变了目标，准备一一确认能感应到的那些“无心者”的情况。
　　……
　　“新世界”内。
　　商见曜一边维持着蒋白棉的精神护罩，一边望着路旁那座灰土风的合院。
　　合院内一片漆黑，没有代表人类的灯光，但商见曜之前却听到了轻微的动静。
　　嗯，两个小时前。
　　商见曜已经维持现在这个姿态足足两个小时！
　　“这叫谨慎！”诚实的商见曜做起自我表扬。
　　经过两个小时的“倾听”，他发现那座合院内确实时不时会有点动静传出，时而像是有人在走路，时而仿佛有穿堂的风声，时而似乎是一群男男女女在压着嗓音说笑。
　　冷静理智的商见曜左右看了一眼道：
　　“始终没有灯光……
　　“‘新世界’的情况可能比之前那位女士和雅各、亨德里克分享的更加复杂，有更多的秘密……”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鲁莽的商见曜趁同僚们不注意，操纵身体，冲了两步，伸手一按，翻过围墙，进了院子。
　　在所有商见曜里面，他的强力程度似乎越来越高了。
　　随着商见曜进入，代表他的那盏灯在合院内亮了起来。


第九章 真真假假
　　合院天井内，有水缸，有绿植，空气清新中略带潮湿，让商见曜仿佛一下从最初城等超大型聚居点来到了荒野郊外。
　　“哎，这种时候，我就应该躺在吉普车的车顶，一边看那些星星，一边被大白骂会压坏太阳能充电板，小红、小白也不帮我，只知道在那里卿卿我我，让老格一个人负责巡逻……”商见曜于审视天井情况的同时，自言自语了起来。
　　这是“旧调小组”的日常之一。
　　合院的天井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之处，商见曜甚至将脑袋都探进了水缸，也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呸呸呸，真有水啊！”他猛地直起身体，将脑袋从水缸内抽出。
　　擦了把脸后，他走向了正房的大门。
　　那泛灰的木门虚掩着，并未锁上。
　　咚咚咚，翻墙进来的商见曜礼貌地敲了敲，没立刻推门而入。
　　这么连续敲了三次，他欣慰说道：
　　“既然你不回应，那我就当你默许了！”
　　他不再等待，伸出右掌，推开了正房的大门。
　　门内似乎是个客厅，布置古老到商见曜忍不住开口感叹：
　　“活僵尸啊！”
　　说完，他倒退两步，回到门外，望了望上方，嘀嘀咕咕地说道：
　　“也不是文物保护单位啊……”
　　这是他从旧世界娱乐资料里学来的词语。
　　客厅内的情况确实相当古老，正对房门的是一张桌子，左右各放了一把红木制成的太师椅，它们的下首间杂着木桌摆了两排造型古旧的椅子。
　　“难道这是影视基地的一部分？”商见曜顿时有了兴趣。
　　他一边赞美“新世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边绕着客厅，寻找之前那些轻微动静的源头。
　　没见半点害怕！
　　过了一阵，商见曜啪地坐至左侧太师椅上，望着门口因自己而亮起的两个灯笼，失望地自语道：
　　“没有问题啊……”
　　话未说完，他声音戛然而止。
　　他略微侧过脑袋，专注倾听起来。
　　左侧厢房内，低低的哭声若有似无。
　　呜，呜，呜……
　　商见曜无声无息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靠近声音传出的地方。
　　他刚来到门口，里面的灯刷地一下就亮了。
　　外面的两个灯笼随之熄灭。
　　“哎！”商见曜扼腕叹息。
　　门内的是代表他意识的灯光。
　　他不再隐藏身形，拧动把手，打开了面前的房门。
　　厢房的布置还算正常，摆着两个书柜，靠窗有桌，对面有床，一椅一凳随意地放于空地之上。
　　这些家具的风格和合院也比较搭，只是造型不显古旧。
　　商见曜扫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了窗前那张桌上。
　　那里放着一个相框。
　　商见曜走了过去，借助灯光的照耀，看清楚了相框内照片的细节。
　　上面是一名相当年轻的女性，不算漂亮，但笑容很甜，随意地扎着一条麻花辫。
　　商见曜端详了好一阵，突地握右拳击左掌道：
　　“我记起来了，我们认识这个女的！
　　“那个天才科学家林碎！”
　　当初，商见曜在“522”房间的铁山市废墟阴影里看过林碎的人物专访。
　　“她在这里也有房间啊……”商见曜“恍然大悟”，“可为什么没有灯没有人，出去了还没有回来？那哭声和别的动静又是来自于什么？”
　　自问了两句后，他们陷入了沉默。
　　过了几秒，商见曜开始翻箱倒柜，寻找线索。
　　渐渐地，他走到了那个书柜前。
　　商见曜一眼望去，发现里面摆放着各门各类的书籍，大多都很专业。
　　他忍不住抬起了右手，挡在脸前，似乎害怕被知识的光芒刺瞎眼睛。
　　浏览完书名，他默默转向了睡床，连翻开的兴趣都没有。
　　……
　　蒋白棉依据之前的感应，潜行于夜色中，向着部分“无心者”居住的地方靠拢。
　　这不可避免地绕了些圈子，但大方向是对的，结果是没有问题的。
　　终于，她抵达了目的地，藏于窗外阴影里，窥视起建筑内的情况。
　　一男一女两名“无心者”躺在床上，和正常人类一样熟睡着，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蒋白棉收回视线，又往其他地方潜去。
　　这么一轮轮侦察完，她发现自己能感应到的这些“无心者”都保持着人类的习惯，睡在床上，关着窗，锁着门。
　　而一些房屋内，凌乱地堆放着一袋袋大米、面粉和一箱箱罐头、饼干、能量棒。
　　这让蒋白棉怀疑，第八研究院在隧道内安装铁轨是为了给这座小型城市的“无心者”们运送物资。
　　她没急着点名清除这些“无心者”，因为还有十分之九的目标下落不明。
　　考虑到这点，蒋白棉决定脱离现实“新世界”，将自己发现的种种异常告知商见曜。
　　也许这能促进对方在精神“新世界”内的探索，而那里的收获说不定又能帮助蒋白棉破解一些现实的谜团。
　　当然，前提是两个地方有着密切的联系。
　　靠着军用外骨骼装置，蒋白棉远离了那些“无心者”居住的地方。
　　然后，她不出意外地确认，自己又一次迷路了。
　　有着丰富经验的她嗖嗖嗖爬上了一根电线杆，立于顶端，眺望起四周。
　　漫天星光和夜视功能辅助下，蒋白棉迅速分辨出了前往隧道出入口的方向。
　　“要绕过两条街，经过好几个路口，拐不少个弯……”蒋白棉越是评估回去的路线，越是心情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