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瑟米尔摇头。
可怜的孩子,这就满足呢?
要是去高文之家,你岂不是会幸福得晕倒。
“喝药不是很痛苦吗?”维瑟米尔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叹了口气,“你承受得住?”
“可也很高兴!大家聚在一个房间,永远不会无聊…实验,不过是一点牺牲和代价,我完全没问题!”
“我很感激爷爷,很感激大家,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在城堡里待下去。我想永远和大家在一起!”
……
“你她妈的叫做阿纳哈德?!”
猫鹫抬了抬鼻梁上的眼睛,灰绿色的瞳孔打量着眼前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得似乎有些早熟,双肩宽阔的少年。
剃得干干净净的寸头下,那张青涩的脸上有着圆圆的眼睛,当他瞪大眼睛,整个室内都被眸子里真诚和快乐的光芒照亮。
他还有浓密的眉毛,圆圆的鼻头,粗厚适中的嘴唇,带点婴儿肥的侧脸。
哪怕他不笑,也让人感觉喜气、高兴。
当他咧嘴露出乳牙,那股热诚和坦率让猫鹫也忍不住想要随他嘴角微弯。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阿纳哈德左手还机械地抬着哑铃,脸上保持着习惯性的灿烂笑容,诧异地打量这个不知从何处进入城堡训练房,自称为猫鹫的怪人。
“不,你现在还没得罪我…我只是没想到,传说中冷血无情的熊派大宗师,小时候居然是这么一副模样。”猫鹫瞳孔收缩,感叹,“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啊,这踏马该怎么切磋?以大欺小?”
“冷血无情?您在说我吗?”
阿纳哈德突然脸色一白,露出一抹生动的愧疚,让人莫名地心疼。
“不,不,我认错了人。”猫鹫摇头。
“也许您说的对…我主动离开了爱我的爸妈和亲爱的弟弟妹妹,我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主动离开是什么意思?”猫鹫问,
“今年收成太差了,庄稼颗粒无收,家里快要揭不开锅,天气又异常地冷…再这么下去五个弟弟妹妹都熬不过去了。”也许平时缺少交流的人,阿纳哈德双手捂着脸一口气把心底话都说了出来,“我没办法,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我是哥哥,家里最大的孩子。”
“所以,我把自己卖给了科西莫爷爷,为家里留下最后一笔钱。足够撑过好几个荒年和严冬。”
“卖自己,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其实这里没那么糟糕…”他嘴角浮现一抹开朗的笑容,“跟着爷爷来到里斯伯格,至少比被卖到史凯利杰要好。没准过几年,等老师们做完实验,我还能回去看看弟弟妹妹。”
“小混蛋,你不明白自己将面对何等残酷的命运?”
猫鹫摇头,突然走上前用力地捏住了阿纳哈德的脖子,将他提得双脚离地、蹬踹,像是一条快要窒息的鱼。
猫鹫目光中阴晴不定、杀机四溢……
如果现在结束阿纳哈德的生命。
未来这家伙还会出现吗?
明明突变前还算有情有义,偏偏喝下了最为冷酷的煎药。
杀了他,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让他解脱吧?
……
魔法灯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房间角落狭窄的书桌。
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儿正抱着一本小皮册与对面的一个男人对峙。
他披着黑斗篷、身形高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另外半张脸,露出三色瞳孔的眼睛。
“这里是里斯伯格?所以你是埃兰?”柯恩凝视着男孩儿侧脸上那栩栩如生的苍鹰纹身,浑身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你是新来的老师吗?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埃兰将《骑士美德指南》挡在胸前,目光警惕,
我是你未来的徒孙啊。
柯恩在心头嘀咕一句,随即安耐住见到幼年版偶像的激动,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我叫柯恩。埃兰,能说说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别他么想套我话,我凭什么告诉你?!”
埃兰朝地面吐了口唾沫,脸色倔强,不屑摇头。
“别紧张,我只想和你聊聊天,你先回答,作为交换待会儿我帮你一个忙。你看啊,我可是成年人。”
柯恩话中的诚恳打动了他。
“说话算话啊!否则我每天撑着不睡觉也要偷袭死你!”
埃兰嘟嚷着,似乎想起某段痛苦的回忆,鼻梁高挺、眼眶深陷充满异域风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
“还能是什么?!我妈,史凯利杰的一个海盗,比大部分男人更加粗鲁、暴躁、孔武有力,把我带在船上养到十岁,等我继承了她的脾气,她反而厌倦了我,受不了我,当我是白吃白喝的累赘…正好阿尔祖路过,出了个高价,顺了她的意!”
埃兰看着难以置信的柯恩,脸上露出一丝刻薄的快意,
“是的…我的母亲卖掉了我。”
“那个虚伪的阿尔祖把我带进城堡,丢给我这一本破书,让我整天研究,说什么修身养性,还虚情假意地冲我笑,说我跟他'很像’!但我知道他暗地里里在打着邪恶鬼主意,他在用毒药害我!”
这真是以后作风正派,深具骑士美德的狮鹫开创者,埃兰?
柯恩嘴角抽了抽。
这不活脱脱一个提前进入青春期的暴躁男孩儿?
唯一例外的,就是他身上弥漫的混沌能量,他是个法源!
“埃兰,跟其他孩子相处得如何?”
“除了亚甸的贾戈达,别的臭小子就一群还没断奶的孩子,啥都不懂的傻子,明明每天都被人灌一堆毒药,被当成可悲的试验品,却对法师感激涕零!”
“你要问我跟他们相处得如何?这座城堡就像一个昏聩的鸡圈,他们就是那群聒噪的,烦死人的公鸡、母鸡、鸡崽子!”
柯恩沉默了。
埃兰虽然说话粗鲁,但话糙理不糙,青草试炼的药物和毒药无异,尤其他们作为第一批实验者,使用不完善的煎药,承受了最大的死亡风险。
“贾戈达是谁?”
“一个和我同病相怜的女孩儿,世上最好的人,比我没良心的亲妈对我还好!等我离开这座监狱,我就娶了她!”
埃兰板着小脸,一脸认真,仿佛天经地义地说。
“贾戈达一个女孩儿也在参与实验?每天喝药、检查身体?”
柯恩记得第一批猎魔人中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儿。
直到后来的猫派。
埃兰闻言深吸一口气,紧张地使劲咬住指甲,脸上浮现一丝担忧,
“对!十二个女孩儿的反应比二十六个男孩都要剧烈的多。毒药对她们的危害性更大!”
“她们忍受的痛苦比生孩子还要痛!”
埃兰话音一顿,直勾勾地看向柯恩,
“该你兑换承诺了,无论如何,让贾戈达缓一缓,这两天别再让法师给她灌药——算我求你!”
“我尽力而为!”
柯恩的话被迷雾淹没。
然而迷雾中的场景出现得毫无规律,跨越性极大。
这注定是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
朦胧细雨笼罩住悬崖峭壁间的要塞。
天花板上数盏魔法水晶吊灯摇曳灯光,将城堡顶层的实验室照得纤毫毕现。
阿尔祖和科西莫并肩站在窗台前,目光扫过下方山体边的坟场,密密麻麻的坟茔之中,又多了一处新坟——
一位驼背男人正用铁铲慢慢地填埋一具失去呼吸、娇小的躯体。
她瞪圆眼睛,五官扭曲,脸上维持着惊恐的表情,显然死前受了不少罪过。
阿尔祖深吸一口气,指甲轻盈地往羊皮手册上一划,贾戈达的名字被划成两半。
这一页旁边还能看到另外十个裂开的名字。
“后悔了吗,阿尔祖。”
科西莫慈祥地看着弟子。
“没有后悔可言。要铲除全世界的魔怪,要拯救所有同胞,必须付出牺牲和代价!这也是他们的试炼,他们以前的人生既悲惨又可怜,就像蚂蚁一样被所有人忽略,无足轻重。但只要挺过去,他们将蜕变,拥有超人一等的力量,更好地在这个黑暗世界生存。”
他收好点名册,掌心浮现一枚陈旧的百合花徽章,五指缓缓蠕动,摩挲,“我有预感,这次突变改造肯定有成功者!”
坚定的话语之后。
惨叫声此起彼伏。
二十多张手术台上躺满了“试炼者”,清一色的不到十岁孩子,皮革束带捆住了四肢。咳嗽着、喘息着、在颤抖中抽泣。
身穿手术围裙,头戴鸟嘴面具的人在手术台前来回穿梭,提着瓶瓶罐罐的熬煮药剂,往试炼者嘴里倾倒。
手指闪烁五颜六色的魔力灵光,掠过实验体全身,记录数据。
……
罗伊站在实验室入口,迷雾将他身形掩埋。
这段时间他见证了法师们在里斯伯格的一系列残酷实验。
相比于高文之家的青草试炼,这里的血腥和痛苦程度翻上十倍。
一种种骇人听闻,风险未定的药物被灌进试炼者身体。
可悲的是,他无力干涉,多次尝试,他确定无论在前一个场景做出任何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