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城无界 (萧意山)

　　苍依依的话让陌天黎再次沉默，脸色变得愈发凝重。
　　虽然他生在常世的和平年代，但他也曾熟读过历史课本，知道常世在万年时间里同样经历了无数场纷争和战乱。甚至可以说，相比和平安宁而言，战乱才是世界的常态。
　　见他思绪混乱，苍依依继续道：“你想要守护得太多了，芸芸众生自有其命运，你连你自己身边之人都守护不了，何谈守护天下秩序。”
　　苍依依的意思十分清楚，如果陌天黎不助他打破结界，他自己也无法回到常世，当然也无法守护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多种思绪相互碰撞，陌天黎脑子一团乱麻，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沉声道：“不行，我得再好好想想……”
　　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但眼下这个决定牵扯太大，让他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苍依依淡然一笑，说道：“可以，你再考虑考虑，不过眼下泽穹大战已经接近尾声，希望你不要耽误太久，否则你云阁那些师兄弟会有更多人死在大战里。”
　　于是两人离开了山洞，重新回到部族之中。
　　和陌天黎重重思绪相比，眼前的默羽部族显得安宁而平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忙碌、或悠闲，没人能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脑海中正纠结着事关天下的抉择。
　　寒风吹来片片雪花，落在陌天黎头顶上、肩膀上、甚至顺着他衣领落入脖颈中，但他却完全没有察觉。
　　他这般呆然伫立的神态吸引了不少族中人的注意，几个小孩好奇地围着他，童真的目光朝他不断打量着。
　　其中一个小女孩走上前几步，就站在他身旁。
　　这正是之前那个名叫兰兰的小女孩，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犹豫了半晌后，终于张口发问了。
　　“大哥哥，你还好吗？”
　　陌天黎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僵硬地还了一个笑容。
　　女孩见他没事，忧虑的神色便消散了，转而冲他笑道：“听思量大哥哥说，你是从结界另外一边世界来的人，是真的吗？”
　　陌天黎没想到这部族中的孩童都已经知道结界之事，微微一愣，这才点了点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外面世界的人呢，之前都只是听族中的老人们说过。”女孩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在陌天黎身上扫视。
　　陌天黎则是心不在焉，随口回道：“原来你们部族的人都知道结界以外的事情？”
　　“当然啦，兰兰知道，在这里之外有一个繁华的世界，叫做幽间，而从幽间穿过结界，有一个更繁华的世界，叫做常世。每次族中有人从外面回来，我都会缠着他们，让他们跟我说外面世界的事情。”
　　“哦？都有哪些人和你说过？”
　　“去过幽间的人可就多了，但是去过常世的却很少。”
　　“那有谁和你说过常世的事情？”
　　“一个是宁茹芹大姐姐，她很少回部族，所以我见她次数不多。以前倒是有个叫上官胜的叔叔时不时会和我说常世的事情，但我很久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看着女孩失落的神色，陌天黎心头一跳，只能保持沉默。
　　“大哥哥，你可以和我说说常世的事情吗？已经很久没人跟我说过了。”女孩再次向陌天黎投去期待的目光。
　　“可以，你想知道哪些？”
　　女孩看了看头顶飘落的雪花：“你就和我说说常世的天吧，我听说常世一年有四季，且四季分明，是真的吗？”
　　“嗯，常世的一年需要经历春夏秋冬，春季万物生长、欣欣向荣，夏季骄阳似火、热意万丈，而秋季虽然有些萧条，但清凉舒适，是最有诗意的季节，至于冬季，和你们这里差不多，银装素裹，凛冽但却有另一种美。”
　　“哇~那真是一个美妙无比的世界，不像我们这里，终年是寒风冷雪，无穷无尽。”
　　女孩虽是这么说，但脸上并没有厌世的神色，反而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捧起一团雪，将脸蛋轻轻贴着雪团，如获珍宝。
　　“大哥哥，听说你们常世有一种冰非常好吃，叫什么……冰麒麟？”
　　“额……差不多吧。”
　　“那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有很多种味道，比如脆皮的、牛奶的、果味的，总之香甜可口，入口即化。”
　　“太羡慕你了，能够吃到那么多好吃的，哪像我们住在这里的人，只能吃些种出来的果子，还有地下挖出来的土根。”
　　“你们……只能吃这些东西？？”陌天黎知道在这冰天雪地下获取食物十分困难，但也没想到会简陋至此。
　　女孩点头道：“是啊，不过有时候走出去的大哥哥大姐姐们重回部族，都会给我们带外面好吃的，那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候。”
　　看着女孩质朴的笑容，陌天黎感到无比舒适和心境，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光，岁月无忧。
　　不过，女孩接下来问出的话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大哥哥，你已经感受过世界那么多美好之物，为什么还是一脸愁容？”
　　陌天黎愣住了，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何会如此，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看中眼前的雪景，默然出神。
　　女孩见他这副神情，歪嘴小嘴，天真地道：“大人们的心思真奇怪，思量大哥哥和你也一样，兰兰每次羡慕他能够离开此地，可他总是皱着眉头，好像有很多烦心事……诶？刚说到他，他就来了。”
　　只见魏思量就站在不远处的雪地之中，望着陌天黎，似乎是有话要说。


第412章 魏思量的真情
　　看到魏思量到来，女孩便转而朝他跑去，还是如之前一样亲密。魏思量蹲下身子与她小声说了几句，女孩很懂事地点了点头，去了别处玩耍。
　　留在原地的，便只剩下陌天黎和魏思量。
　　“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会受小孩子喜爱。”陌天黎看着魏思量，语气中没有丝毫情感。
　　“我知道，在天黎兄眼中，我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和孩童相合投机？”
　　魏思量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倒是让陌天黎感到有些意外，顿了一顿才道：“是苍依依叫你来说服我摧毁灵源之木一事吧。”
　　“并非义父之意，是我自愿要来的。”
　　“又有何区别，你认为我会相信你所说的话？”
　　“不管天黎兄信与不信，这番话我都得说出来，否则心中实在难安。”魏思量一脸正色。
　　“真是奇了，你一个装哑巴能够装上两年的人，居然也有憋不住的话？”陌天黎倒不是故意讥讽，而是打心底感到诧异。
　　“这两年与我而言如水深火热，自云阁遴选之后，我心中便久久无法释然，无奈那时有义父交待的使命在身，所以身不由己。眼下天黎兄既已和义父连手，这些话我便可以畅然说出来了。”
　　魏思量神情话语十分真挚，让陌天黎有些触动，不过回想起之前他所作所为，只得冷声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个身不由己。”
　　只听魏思量轻叹了一声，慨然道：“天黎兄一定想知道，当年的云阁遴选，我为何要那么做吧。”
　　这件事确实让陌天黎介怀已久，于是静视着魏思量，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当年义父命我潜入云阁，便用部族流传下来的古老术法暂时封闭了我的气海，让我坠回灵知阶段去参加云阁遴选。也许是想要让我尽快进入云阁上层，他要求我务必拿到遴选第一的名次。”
　　“这些我都能猜到，你无需赘述。”
　　“虽然我气海被封，但以我当时修为，原本以为遴选第一的名次手到擒来，却不料那一次云阁遴选好手云集，其中凌凤的实力甚至不在我之下，再加上我势单力薄，于是我只能寻找更加稳妥之策。”
　　“看来，你从开始就打算利用我们，当时与我们偶然相遇，就是故意所为。”
　　“并非如此，我最初只想着先收敛锋芒静观其变，直到偶然与到你和鹿小小钟大树三人相遇，觉得你们三人行事正派，有勇有谋，便觉得与你们三人同行把握更大，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只能随机应变。”
　　“那你是何时准备暗算我们的？”
　　“当时我只想着顺利通过遴选第二轮便好，后来天黎兄神机妙算，居然能让遴选提前决出最终人选，当时我便觉得再不动手，遴选第一的名次便无法收入囊中了。”
　　“你只不过为了一个榜首之位，却暗算对你出手相助之人，难道就问心无愧吗？”
　　“自然是有愧于心，但一来当时你们三人命珠之数远超旁人，就算我从你们身上各夺走一颗命珠，你们依然能够顺利成为云阁弟子，二来当时天黎兄想要拿到第一的名次，若真让你得手，天黎兄恐怕会遭杀身之祸。”
　　“什么？杀身之祸？”陌天黎以为他在危言耸听。
　　“我参加遴选之前，义父便命元幻大人协助于我，为了以防我失手，元幻大人早早便藏身于关丘城中，若是遴选榜首之位落入他人手中，他便会出手杀死此人，让我取而代之进入云阁第二层。”
　　魏思量这话一出口，陌天黎感到头顶响起惊雷，虽然这件事已经过了四年之久，却依然令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