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城无界 (萧意山)

　　“南宫阁主，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快人快语，老夫很是欣赏。”沐冉语气缓和，神情却有些冷漠：“当年你我确实曾并肩作战对抗九道玄宗，但也算不上生死之交，你如何笃定我会把这样的秘密告知于你？”
　　他这番话让南宫迁陷入片刻缄默，半晌之后，南宫迁突然眼露厉色，肃然道：“你现在困于法阵，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司渺和陌天黎顿时惊慌起来，陌天黎忍不住挡上前一步，恳求道：“阁主万万不可！”
　　沐冉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哈哈一笑道：“年轻人勿要惊慌，你们这位阁主自来是嘴硬心软之人，他说要杀老夫，只是以此恐吓罢了。不过话说回来，南宫迁，你为了让我开口，不惜用此等言语威胁，看来这件事对你而言确实非同小可啊。”
　　“那是当然！”南宫迁吐出的这四个字如磐石一般坚定。
　　“若我没有猜错，你想了解这件事的真相，就是为了寻找陈穆的下落，毕竟陈穆是你的挚友。”
　　“没错！”南宫迁也不掩饰，言简意赅地道。
　　沐冉稍稍沉思了一会，半晌后有些叹然地道：“你寻找挚友之心切我能理解，可是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幽间各大宗派的安宁，我不可告知于你。”
　　他这句话让陌天黎和司渺皆感诧异，当时在赤阙宗禁地法阵中时，梦语真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两位绝世高手同时提起，可见这件事绝不会有假。只是绝顶之战当年发生的事情与幽间宗派安宁究竟有何关系，实在难以猜测。
　　南宫迁显然对沐冉这个说辞不太满意，正色道：“你身为局中人，对外人隐瞒真相也就罢了，难道对自己的女儿也只字不提吗？”
　　这是十分犀利而又残酷的问话，沐冉和司渺虽为亲生父女，却不辞而别十三年，此时再度相逢，纵有千言万语藏在心中，但不能透露，个中滋味，想想便知道。
　　沐冉脸色变得怅然起来，他低头看着司渺，目光中的慈爱清晰可见，缓缓说道：“当年我作出这个决定，自持问心无愧，但唯一对不住的就是渺儿，这十三年苦了你了。”
　　“能重新寻到爹爹便好，这些都不算什么。”
　　“当年之事，确实事关重大，爹不辞而别实属无奈，渺儿，你若心中对爹爹有怨，便说出来。”
　　司渺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她陷入一种怅然思索当中，似乎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这十三年的遭遇，是否让她心中也产生一丝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埋怨。
　　沉默了许久，她还是问出了那番话：“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爹爹要不辞而别，被困于这个法阵禁地，而世人都以为爹爹已死，甚至以为您……逃离去了常世。”
　　话到这里，她语气变得更加激动：“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胁迫爹爹！？”
　　沐冉皱着眉头，沉声道：“无人胁迫，是我甘愿的。”
　　父女二人之间的对话，陌天黎原本不想插口，但他回想起之前在赤阙宗禁地法阵里发生的情形，以及梦语真人口中提到的相关，仿佛在重重迷雾之中看到了指明灯。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说道：“前辈，你虽不愿意说，但晚辈斗胆猜测一下，当年你和梦语真人还有那位陈穆前辈同时消失，其实遭遇了同样的事情，而且你们三人都彼此知道真相。”
　　沐冉脸色微微波动，显然很惊讶于陌天黎居然能猜到这些。
　　陌天黎继续说道：“我们曾在赤阙宗禁地里遇到过梦语真人，当时他口中所说的和你一样，看得出你们三人是被卷入了同样的事情。”
　　“你们在赤阙宗禁地遇到过九道玄宗的梦语真人？”南宫迁脸上也出现几分惊诧。
　　“当时我们的境遇十分特别，便不做赘述了，总而言之，梦语真人和沐冉前辈的遭遇几乎一样，他们都是被困在这样一个法阵之中，身上被这些蓝色细线束缚。我们之所以知道沐冉前辈还活着，便是从梦语真人口中得知的。”
　　陌天黎说完这句话，司渺、南宫迁、琢景都不由自主将目光转向沐冉。只见沐冉神色没有变化，看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话说到这里，众人心中隐隐察觉到事情的端倪。
　　九道玄宗的绝世高手梦语真人被困于赤阙宗禁地，而赤阙宗的绝世高手沐冉被困于千月玄宗禁地，剩下尚不知下落的陈穆又会在哪里？
　　按照常性推测，答案不言而喻。但众人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模糊中感到其中似乎是一种相互妥协而产生的局面。
　　南宫迁神情凝重，但脸上像是带着一丝期盼，沉声道：“圣元亚尊，当年之事你若实在难以启齿，我也不强求，你只需要告诉我，陈穆是否还活着？他是否和你一样，被困在这样一处法阵之中？”
　　到了这个份上，沐冉毅然的神色开始松动，他思索了一会，叹了口气道：“不错，他眼下被困于泽穹禁地。”
　　泽穹是幽间和圣元城并驾齐驱的“两大中枢”之一，也是九道玄宗主居之城，陈穆被困在那里，果然符合众人的推测。
　　南宫迁心中的石头好似落了地，神情舒展，接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死盯着苍依依，沉声问道：“刚才你说陈穆已经死于商剑行之手，是在诓骗我！？”
　　刚才之前众人说话时，苍依依始终沉默，仿佛置身于事外，这下被南宫迁点名，却不惊慌，而是淡然笑道：“我哪里敢蒙骗南宫阁主，眼下陈穆被困于泽穹，正是当年商剑行的决定，被困在不见天日的法阵之中，世人不知道他尚在世间，和死了有何分别？我说他死于商剑行之手，并非妄言吧。”
　　南宫迁冷声道：“还在这满口胡言，真当我好骗吗？”
　　苍依依面不改色：“我所言是否属实，圣元亚尊应该清楚吧。”


第341章 十三年的坚守
　　沐冉并不反驳，显然是默认了苍依依的话，他只是有些惊异，目视着苍依依说道：“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知晓当年之事？”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一些圣元亚尊在乎之事，不知阁下可有兴趣？”
　　看到苍依依故技重施，陌天黎心中岔气，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虚实参半，不可全信，又抓不到破绽，让人无可奈何。
　　沐冉平静如水，只说了两个字：“何事？”
　　“十三年前，阁下之所以甘愿牺牲自我，永远困于法阵禁地之中，便是因为赤阙宗宗主灭寰的一个承诺，我说得没错吧。”
　　苍依依这句话像是掀起一道波澜，让始终平静的沐冉脸色微变。
　　司渺则无比诧异，不禁看了看沐冉的神色，试探着问道：“什么承诺？”
　　沐冉却不答话，凝视着前方，像是在等待苍依依继续往下说。
　　“阁下心怀幽间，不惜牺牲自我，着实让人钦佩，只可惜你一片赤诚之心却被人利用。这十三年来，你们沐氏一脉非但没有得到赤阙宗半点眷顾，反而受到百般欺凌。你这个女儿，为了寻找你的下落，远离故土，成了千月宗弟子，这些你都还不知道吧？”
　　沐冉神色更加低沉，默然不语了许久，才朝司渺问道：“此人，说得是真的吗？”
　　司渺唇齿轻咬，回想起这十三年来被同宗人排挤和身处异乡的颠沛，一股辛酸涌上心头，便不瞒着父亲，当下点了点头。
　　看到女儿这副模样，沐冉脸显怒色，愤然道：“这是怎么回事，当初灭寰宗主亲口许诺过我，善待我沐氏一族，为何言而无信？”
　　“所谓的承诺，只有当人在的时候方能作数，你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法阵里，对外面的事情全然不知，如果不是今日我们的闯入，十三年里发生的事情恐怕你还蒙在鼓里。既然如此，灭寰何必要遵守那一言之词？”
　　“怎么可能……灭寰宗主怎会如此……”沐冉口中喃喃自语。
　　“还不止如此，自从你被困于法阵之后，灭寰还派人四处散布流言，说你在顶上之战是临阵脱逃，借助结界出现的裂缝逃离至常世。正是因为这样，你们沐氏一族人在赤阙宗被众人排挤，当年何等风格的沐氏一族，如今在赤阙宗成了人人可欺的边缘小卒，着实令人唏嘘啊。”
　　苍依依故意展现出一副哀叹之态，好让这番话更加直击沐冉内心深处。
　　虽然不知道这番话是真是假，但至少从现状来看是对的，司渺不禁说道：“我一直觉得疑惑，为何赤阙宗当时如此断定爹爹是潜度者，难道真是灭寰宗主散布的谣言？”
　　沐冉兀自有些不信，困惑道：“可是，灭寰宗主为何要如此？”
　　苍依依冷冷一笑：“世人称阁下为圣元亚尊，阁下难道不知道这个名号的由来吗？”
　　沐冉眉头紧锁，不知道他此话何意。
　　“圣元亚尊，顾名思义，在赤阙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修为亦可比肩灭寰。而且阁下年纪轻轻就成为大修灵者，修为精进之速甚至超过灭寰，当时不管是赤阙宗内，还是其他宗派，都流传着一些声音，说你这位圣元亚尊，早晚会去掉那个亚字，取代灭寰，成为新的赤阙宗宗主。”
　　“这些只是宵小之辈讹传，我从未有过取代之意。”沐冉不以为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