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城无界 (萧意山)

　　“真好，它可以忘却祝瑜师兄身死的痛苦，逍然遨游天地之间。而我们，却只能永远铭记这份痛苦了。”司渺望着脉萌离去的方向，怅然若失。


第327章 手染鲜血
　　有姜太彧的御风之术，很快一行人就返回了星阁。
　　谭踪脸色极其难看，此次一行，他相当于星阁的定海神针，然而同行的七名弟子只有付清一个活着回来，就连何一谷都丧命于古城之中，这让他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向何方叶交代这件事情。
　　云阁几人同样眉头紧锁，他们回忆当时的情形，想起来陌天黎正好摔向何一谷的位置，紧接着灵光一闪，何一谷便身死毙命。从任何迹象来看，杀死何一谷的人正是陌天黎。
　　当然，他们坚信陌天黎是在重伤失智下无意为之，但毕竟对方乃星阁副阁主之子，这事归咎到云阁头上，便很难分辨得清了。
　　由于陌天黎伤势极重，被送入星阁一僻静房间疗养，他昏迷之中，口中时不时囫囵不清地念着：“祝瑜，不能死……不能死……”让得众人更是揪心，他醒来之后听闻祝瑜确实已死的消息，肯定又是一遭打击。
　　虽然修灵者气力恢复比常人快得许多，但陌天黎是被坤重真人这样的绝世高手灵力所伤，体内经脉严重受损，想要醒过来恐怕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他昏迷之中，司渺自始至终都守在他身边，因为她有一种感觉，星阁并未绝对安全之地，由于何一谷的死，千月宗两大阁间的关系将变得微妙。
　　她的预感是对的，此时星阁六层楼的正厅，正在发生一件事情，而这件事将成为打破整个幽间格局不可或缺的一锤。
　　正厅之中，何方叶双目无神，有如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就那么坐着，整整一刻钟没有说话。
　　他身前躺着的是何一谷的尸首，已经冰冷得没有一丝温意，就和他的心一模一样。
　　何方叶的沉默让大厅之内肃杀之气蔓延，姜太彧、琢景、单巧菱都没有说话，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这个氛围。
　　又过了须臾，何方叶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如年过八旬的老者。
　　“一谷的死，是何人所为？”
　　没有一字多余的赘述，这直截了当的问话，更显得戾气逼人。
　　谭踪沉了沉声，上前一步说道：“当时我们在黑沙大漠中偶然遇到一处神秘古城，并在其中与坤重道众人交手，却没料想坤重真人居然亲自出现。”
　　“坤重真人？难道一谷是被他所杀！？”何方叶眼中目光开始闪烁。
　　“并非如此，当时的情形虽然混乱，但我还是看得十分清楚。”谭踪说到这里却顿住了，目光扫了一下云阁几人，又道：“不过这件事当着云阁几位的面不太好说啊，怕说出来几位听了不高兴。”
　　“若是事实，有何不可说。”何方叶话语变得更加低沉了。
　　“当时坤重真人想要杀那祝瑜，云阁那名叫陌天黎的弟子想要全力阻挡，只是修为低微，被灵力震得丧失了神智，当时他被灵力光束的余波击飞，正好落向一谷所处之位。”
　　“然后呢？”
　　“然后……我便看到一谷他躺在地下，心口被灵力化成的利刃所伤。当时一谷并未招惹坤重真人，却遭此毒手，可以见得是谁所为了。”
　　谭踪虽然在描述当时他看到的一切，但句句有所指向。云阁几人心知肚明，却又不好反驳。
　　何方叶脸色阴沉，他目光朝着云阁几人望去，似乎在等待他们的说辞。
　　单巧菱道：“当时姜师兄，琢景师兄都在全力应付坤重真人，谭师兄也在其中，为何能把细枝末节之事记得如此清楚？”
　　她这句话直击谭踪软肋，在古城之时，姜太彧和琢景联手对付坤重真人，他却在一旁作壁上观。如果他继续说道此事，便等于承认自己临场怯战了。
　　谭踪微微语塞，很快又道：“当时清儿也在旁侧，他亦可作证。”说完双眼便望向付清。
　　付清身子微微一缩，显得有些犹豫，支吾半天也不吭声。
　　“当时那陌天黎确实是摔向一谷的方向，你应当看得清清楚楚，是吧？清儿。”
　　谭踪刻意将最后四字语气加重，似在威慑。付清目光不敢直视他，微微低头道：“弟子确实是看见了，陌大哥，啊不，陌天黎朝着何师兄而去……”
　　付清显然还有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谭踪便接着道：“清儿同样亲眼所见，此事断不能有差错了吧？”
　　话已至此，正厅之中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但平静之下似有一股暗火在熊熊燃起。何方叶阴着脸，直视着云阁几人，冰冷的语气有些瘆人。
　　“你们，可有要说的？”
　　姜太彧不卑不亢：“令郎的遭遇老夫深感痛心，然而当时生死一线，福祸皆在瞬念之间。陌天黎被坤重真人重伤，情急之下才误将令郎当成了敌人。他也是神智失控之下犯下大错，并非本意。”
　　事到如今，云阁几人也没有狡辩的余地，他们知道此事很难平息，只能是极力安抚。
　　何方叶脸上微微抽动，忽然间大笑起来，只不过双眼却含着泪水。
　　“你说得好生轻巧啊，老夫三十四岁才得此一子，眼看已成大好儿郎，如今却丧命于荒漠之底。你一句失手无伤就想草草了事？是嫌吾儿性命轻贱不成！？”
　　他身为堂堂星阁副阁主，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有失分寸了，姜太彧微微皱眉，预感到局面正在失控。
　　失子之痛，常人难以体会，眼下要平息何方叶的怒火，寻常之法恐怕是行不通了。
　　“那么，何阁主待要如何处置陌天黎？”姜太彧只能反客为主，试探对方的意思。
　　何方叶摇头道：“这陌天黎是你们云阁弟子，我如何有权处置他？空闻尊，我看你是通情达理之人，相信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话说到这一步，整个正厅变得十分压抑。
　　这对于云阁来说是两头不可兼顾的难解之题，陌天黎虽然杀了何一谷，然而只是一时失手，若是处置过重，会让云阁众弟子寒心。但若是过于敷衍，又无法平息何方叶的怒火。接下来姜太彧的决定，或将影响星阁与云阁日后的交好。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姜太彧身上，等待着他要说什么。


第328章 何方叶的杀意
　　沉默了半晌，姜太彧叹了一口气，缓缓道：“陌天黎虽是无心之失，但毕竟人命关天，待他伤愈之后，我便会向南宫阁主请示，夺去他云阁弟子身份，将他永远逐出千月宗。”
　　此话一出，琢景和单巧菱脸上皆是色变，就连谭踪也微微颤眉。
　　“姜师兄，不至于此吧……”单巧菱显得颇为焦虑，忍不住劝阻，但姜太彧却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姜太彧作出如此决定，他心中也是千难万难，陌天黎是云阁百年难得后起之秀，将他逐出宗门，乃是云阁的巨大损失，但为了星阁与云阁往后的交好，他不得不行此壮士断腕之举。
　　原本以为这样就能息事宁人，可事情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何方叶脸色并没有多少好转，他扶着额头，幽然长叹，继续说道：“将这陌天黎逐出千月宗，他往后依然可以凭借修灵者的修为畅行于世间，吾儿一谷却只能永远沉睡于九泉之下，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云阁几人心中顿时一跳，感到血液都在凝固。
　　姜太彧语气变得低沉起来：“既然何阁主仍有异议，便请直说吧。”
　　何方叶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怒气溢于言表，亮声说出五个字。
　　“一命偿一命！”
　　这一声，如天空响起惊雷，将正厅中众人都震蒙了。
　　身为星阁副阁主，何方叶说出这话来绝对是有失身份。星阁和云阁虽然不属同支，但毕竟皆属千月宗，数百年来情同手足。要处死宗中弟子，除非是这名弟子犯下故意残杀同门之类的滔天大罪。陌天黎杀死何一谷显然是无心之失，何一谷却因为死者是自己的独子，便要强行加重罪罚，显然是将私怨凌驾于公道之上了。
　　谭踪也觉得这样不妥，走到何方叶身边低声道：“那陌天黎仍在昏迷之中，此时提处死他之事有些操之过急了，师兄还是收回刚才的话吧。”
　　何方叶却不在意，依然亮声说着：“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一谷尸骨未寒，我若不替他讨个公道，他九泉之下如何能够瞑目！？”
　　一向温和的姜太彧此时脸上也露出愠色，正色道：“何阁主，你似乎无权处死我云阁弟子吧？”
　　何方叶冷笑道：“好一个云阁弟子，你莫不是忘了，我星阁才是千月宗之首，再说此处是我星阁，我处死一名千月宗弟子都不行么！”
　　双方的对峙愈演愈烈，整个正厅之中，付清的心中最为纠结。
　　他之前低着头默然不语，却是万千思绪困于心中。
　　这一刻，他再也憋不住了，突然间跪倒在地。
　　何方叶一愣，沉声道：“你这是作甚？”
　　“弟子心藏一事，如鲠在喉，若是不说出来，怕是会郁郁此生。”付清跪在地下，头却是仰着的，神情极为坚毅。
　　“看你一惊一乍，我何时不许你说话了？”何方叶一脸厌弃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