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城无界 (萧意山)

　　那是一种积聚已久的愤恨，在瞬间化成了一句话：“罪孽之女，去死吧！”
　　在司渺面纱脱落的那一刻，陌天黎就预感到事情要糟，然而沐冷雪的反应还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准备，对方奋力击出灵光波就朝着司渺袭来。
　　司渺身在半空，两手各牵着一人，根本无力招架，再加上这一击过于突然，胸口被灵力波正面击中。
　　她纤柔的身躯在这道强大的灵力轰击下显得脆弱不堪，伴随着灵力产生的气波，吐出一大口血来。
　　鲜血在空中被风吹散，洒在司渺身前衣领上，也洒在陌天黎肩上。
　　陌天黎本来死死抓着她的手，被刚才灵力攻击所震，一时间没能握紧，仅仅是顷刻的松手，司渺再次向下方坠落。陌天黎大吃一惊，当下顾不上安慰，另一只手松开了龙宝的爪子，反倒借力俯冲往下，将司渺抱入怀中。
　　司渺遭受重击之后昏厥了过去，鲜血挂在嘴角，玉容惨淡。陌天黎知道她已经没有自保之力，便死死护住她，与她一起往深渊中下落。
　　那一道灵力波的冲击让两人不再垂直下坠，而是倾斜着掉落，眼看就要撞上旁侧的崖壁，陌天黎将身子一转，让司渺避开了撞击的位置，转而用自己的后背承受这次碰撞，碎石飞溅，那处崖壁当下出现一个缺口。
　　陌天黎吃痛不已，但依然紧紧搂住司渺不敢放手。龙宝显得很是着急，飞身在他腰下用力往上抬，可惜完全找不到借力之处，它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让两人下坠之势缓解三四分。
　　唯一只得庆幸的是，沐冷雪刚才的全力一击似乎让她有些透支，嘴角同样淌出一道鲜血，无法施展隔空取物之数后，随着力道反弹，朝另外一个方向跌下。沐如霜护姐心切，也没有向两人出手，而是赶去了沐冷雪的方向。
　　蓝初与两人被震散之后，正好落在了之前那处台面上，她眼睁睁看着陌天黎和司渺跌落深渊，尽管焦急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有了龙宝的相助，两人下落速度有所减缓，但这道深渊实在过高，陌天黎只感到身边崖壁上的岩石和树木急速上升，每一眨眼就降落百丈，他开始有了一种眩晕的感觉。
　　似乎是苍天相助，两人摔落在岩壁一侧生长出来的大片树枝上，由此阻隔半数以上坠力，下一刻他后背遭受了沉重的撞击，心中知道这是接触到深渊底部了。
　　从千丈高处摔落的力道何等之大，即使有树木阻缓，陌天黎还是感到五脏六腑婉如倒转了般，还好他身下有厚而柔软的一层落叶铺垫，才周全了他一身骨头没有散架。
　　他感到意识模糊，用最后一丝神志看了看胸前，只见司渺安然无恙靠在他胸口，长睫轻垂、粉唇微动。当下里，他身上那一股剧痛像是被融化了，随着眼前的天地扭转，晕厥了过去。
　　这一阵昏迷，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睁开眼睛之时周围的情形完全没变。
　　司渺依然处于晕厥之中，她面色惨淡，嘴角带着血迹，陌天黎心中咯噔了一下，伸手探了探她的气息才长舒口气。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缓缓起身，将司渺扶靠在一个斜处。
　　深渊底部阳光难以照入，四周暗淡幽静，司渺的面孔在朦胧之下文文莫莫，本就柔美的轮廓随着幽暗衬托更加动人。若在平时，陌天黎对着这绝美容颜一定会好好痴望欣赏一番，但眼下身处困境，他心中只有一种保护欲升起。
　　环顾了四下，陌天黎才发现深渊底部其实并不平坦，他们坠落的地方是一处高地，比其余地方高了数十丈，也算是侥幸落在这里，否则再坠下几十丈高度，他还能不能活命都是个未知数了。


第189章 一切都是未知
　　身旁落叶沙沙作响，龙宝从地下蹿了出来，它倒是毫发无伤，而且从其神态来看，它显然已经将周边到打探过了。
　　“四周可有能够攀爬的地方？”陌天黎报着一丝侥幸心理问道。
　　龙宝细长的胡须沮丧地垂落下去，显然在做否定的回应。
　　陌天黎倒是不太在意，因为寻找逃离深渊的出口还是下一步要做的事情，眼下他们要紧的是把伤势调息好，以面对随时可能袭来的危险。
　　和他们一起落入深渊中的还有沐氏姐妹，从沐冷雪刚才的反应来看，她对司渺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程度，如果在深渊谷底遭遇她们后果不堪设想。尽管沐冷雪同样伤势较重，但以灵川境修灵者的气力调息速度，要恢复伤势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他们要当心的不仅仅只有沐氏姐妹，这深渊之中一切都是未知，无法预料哪个角落藏着凶险，陌天黎甚至能从谷底的微风之中嗅到危险的气息。
　　这个千丈深渊非常之古怪，形貌错综复杂，而且十分突兀。陌天黎来到幽间已有半年有余，知道幽间的地貌环境和常世不太一样，但也能看得出来这个深渊不像是自然形成，更似某种力量强行促使，以至于处处透着古怪。
　　他现在能盼着的是司渺尽快恢复伤势，再想办法和蓝初汇合。
　　司渺的伤势不容乐观，她胸口中了强大的灵力攻击之后，如同全身的气息都被震散了，玉容憔悴，薄唇泛白。陌天黎在她身旁足足守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她雪白的脖颈微微颤动，然后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爹爹，你怎会不见……”
　　这声音细小虚弱，是司渺在昏迷之中发出的呼喊，陌天黎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见司渺秀眉紧锁，知道她此时虽然身体虚弱不堪，但头脑之中的思绪却十分激烈。
　　如此状况让陌天黎更加担心了，他很快回想起一件事情，赶忙在里衣摸索了一番，掏出一支药瓶后，脸露喜色。
　　这是之前在小城休养时那老妇给他的金元丹，当时共有五颗，然而他服下四颗之后伤势就已痊愈，原本打算还给老妇，但后者言之“物当其用”，所以就留在了身上。时隔多天，他以为这金元丹已经遗落，没想到还能重新找出，当下喜出望外。
　　金元丹是修灵者用于调养修复的常见丹药，疗效有限，对于司渺这样已到灵溪上境的人来说只能算聊胜于无。不过在眼下如此困境，还有一颗丹药可以服用，无疑是雪中送炭。陌天黎助司渺服下之后，焦切地观察她的变化。
　　约莫过了须臾，司渺脸上血色恢复了几分，如游丝般的气息开始变得顺畅，随着长睫微抖，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尽管目光迷离，她还是第一眼便看到了陌天黎，用虚弱的声音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不知道，但是我们一定能出去。”陌天黎语气十分坚定，其实心中却丝毫没底，只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安神。
　　司渺尝试着坐起身子，双手平放于腹前，小心翼翼地运转着灵力，直到她身上的气息恢复了几分，又吐出一口血来。
　　这是一口淤血，吐出之后她起色已比之前好了不少。
　　但陌天黎看着还是有些揪心，不禁问道：“那个女魔头到底怎么回事？你明明帮了她，居然还下如此杀手。”
　　“她并不是坏人。”司渺只说了这一句话，但神色中百感交集，像是藏了无数个故事。
　　陌天黎愈发好奇她和沐冷雪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鉴于她此时身体还很虚弱，便没有继续叨扰，于是站起身子：“你好好休息，我去探探周围的情况，放心，不会离太远的。”
　　他让龙宝守在司渺身边，以便发生意外时还能及时应对，然后沿着岩壁开始摸索。
　　这个深渊和其他深渊不太一样，除了中间一道数十丈宽的裂痕之外，两侧崖壁上又延伸出大大小小分支裂痕，就好似大地被撕开一道口子之后，又在裂口的边缘撕出无数小口。而且这些小的裂痕相互穿插连接，无限洞天，十分奇妙。陌天黎越看越觉得奇怪，究竟是什么原因形成如此诡异的地貌结构。
　　起初他还担心深渊之中会有凶猛灵兽之类，但转了一圈发现，不仅没有灵兽踪影，连寻常的虫蚁鸟兽都没有。而且不管是深渊底部还是两侧崖壁，生长出来的树木似乎都没有太长年岁，最多也就十年五载之久。
　　“太奇怪了，这么大的深渊，应该是经过了漫长年月，怎么树和草都看上去像新长出来的。”陌天黎心中啧啧称奇，他回忆起在云阁书库中见过的那张舆图，想不起来圣元城东边有这样一道巨大的深渊，也不知道是他看漏了，还是此处并未画入舆图之中。
　　陌天黎不敢离开司渺太远，沿着左侧崖壁摸寻了一里多路后，便换到右侧崖壁往回走。返到半途之时，他看见了岩壁之间有一处洞穴。
　　这并不是一个封死的洞穴，而是连通了里面另外一个空间，空间之中嶙峋的怪石自然而然成了一道能够连续攀登的台阶，径直往上。
　　看到这样一处地方，他心中大喜，如果沿着这些怪石向上走，就算不能直接离开深渊，至少也能往上攀升不少高度。
　　他正准备原路返回将此事告诉司渺，忽然远处崖间两道身影穿过。
　　正是沐冷雪和沐如霜。
　　她们并没有发现陌天黎的存在，而是从深渊左侧崖壁一处洞口出现，双足在崖壁上借力，然后跃入了另外一处洞口，显然是在进行搜寻。而且从沐冷雪的身法来看，她伤势似乎恢复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