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塔之上 (灰小石)

　　这人的年纪都刻在了脸上，皮肤黝黑，两鬓斑白，一看就是常年劳碌的人。但他虽然外表困窘，但是说话却清楚有力，一点都不像李佳之前见过的普通庄稼人。而在场的其他人看到这么一个农民站出来替大家说话，除了几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外，居然没什么人在意。
　　“费尔南多男爵，你的忠心让我很是宽慰。”鲁伊斯子爵回应道。
　　男爵？李佳心中惊讶，这人一声寒酸打扮哪有男爵的影子？阿里亚斯爵士似乎看出了李佳的困惑，她轻轻在李佳边上解释道：“不用奇怪，费尔南多男爵是正牌的世袭贵族，本来他的领地在子爵的封臣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在上一次对帝国的战争中，他的领地全被占领，家族成员也被杀光，只有他一个人杀出重围，然后乔装打扮逃出了领地。可以说除了贵族封号，目前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子爵和其他贵族不接济他一下吗？”李佳问道。
　　“费尔南多男爵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他把别人接济的钱和最后带出来的积蓄，都用在雇人刺杀边境的帝国官员身上了。听说祖传的铠甲和宝剑都被他卖了，花光了这些钱后，他只能问子爵大人租了一块地，自己干起了农活。你看到那几个农夫模样的人，大都是男爵属下的失地骑士。”
　　这人倒也是个执著的家伙，不过行事方式似乎有些问题，李佳暗自想道。鲁伊斯子爵对费尔南多男爵说了些勉励的话，最后吩咐道：“阿方索，带费尔南多男爵和他的骑士们去我的武库，他们每人可以挑一把好兵器和一套全身铠甲。我们的勇士不能像困苦的农夫一样战斗。”
　　“大人，您真是太慷慨了！”费尔南多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他和身旁的几个破落骑士神色间却有些犹豫。不过踟蹰了好一会儿，最终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躬身向子爵致谢。
　　“去吧。你们都是在对抗帝国的战斗中出现的勇士。我的武器铠甲应该有个好归宿，不该这样蒙尘。”鲁伊斯子爵满意地挥了挥手，几人就由阿方索领着，向城堡走去。
　　“这子爵在玩什么把戏？”石浩有些不解地问道，“给自己战士发武器，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李佳也不太理解，他把同样的问题给了阿里亚斯爵士。
　　“你知道一套全身铠甲和一副好兵器的价值吗？”阿里亚斯爵士反问李佳。
　　李佳摇头，他知道自己是工业化社会出来的人，很难去理解这些东西在手工业时代的价值。
　　“如果费尔南多男爵继续种地，种到老死也买不起子爵要送的武器和铠甲……如果收成一直很好，到临老他也许能够攒一个头盔给他的儿子。”不顾李佳等人惊愕的眼神，爵士继续说道，“费尔南多男爵虽然是子爵的封臣，但是自由度还是很大的，他每年有一定的义务为子爵服役，但也仅限于此。但现在他接受了这样的馈赠，那就是把命卖给子爵了。”
　　李佳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其他的人看到男爵的神情里，既有羡慕也有同情，但是即使都拿着破旧的武器，也绝无一人跳出来要求子爵同样给与他们装备。
　　李佳几人还在为铠甲的昂贵唏嘘的时候，高台下面那个穿着最华丽铠甲，被七八个侍从簇拥着的年轻男子发话了：“大人，听说这次“马贼之王”卡迪斯，‘蓝狼’迈斯，‘钢爪’克里这些有名有姓的头目都来了，聚集的马贼过了千，光凭我们这些人，不好打啊。您只召集了我们这些人，倒是是什么打算，可得说说清楚。”
　　说话那人语言平实，但是看着子爵的神情却有些咄咄逼人。
　　“这是托尔·博特罗爵士，埃米略·博特罗男爵的长子，已经受封骑士。博特罗家族和王国的一些大贵族都有联姻，所以一直算不上听话。这次托尔爵士会过来，恐怕还存了其他的想法。”阿里亚斯爵士对李佳说道。
　　鲁伊斯爵士并没有对托尔爵士的小小挑衅有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回答道：“大家想必也知道，马贼是冲着一群外来魔法师去的，我们并不是主要的决战力量。各位所要做的，是协助魔法师们一起击溃马贼，把他们赶出我们的领地。而不是正面和马贼们硬拼送死。”
　　他指了指李佳几人道：“这里有魔法师的信使，他们会跟随你们一起行动，并且，我的领主卡洛斯伯爵也派遣了一位家族的女骑士帮助我们，她会带领你们的队伍和马贼战斗。”
　　“由一个女人统领我们？您没有开玩笑吧？”托尔大声反问道。
　　“注意你的语言。”鲁伊斯子爵不满道，“托尔，你既然响应了我的号召，就该遵循我的安排。这是一个骑士的本分。”
　　托尔却毫无顾忌的抱怨起来：“大人，战士只能由更强大的战士统领。女人就是女人，带上面具又怎么样？还能吓死敌人不成？女人就该回家奶孩子去。”


第一百零四章 战场之外
　　托尔·博特罗爵士开始嘲笑带着面具遮遮掩掩的女骑士，周围的侍从也纷纷凑趣地说起来。
　　“这女人身材不错，不该被塞在一套盔甲里。哈哈。”
　　“让我摸一把，我就同意让她做一天首领。”
　　“小妞，今晚和强壮的尼洛过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士。哈哈。”
　　李佳能明显感觉到阿里亚斯爵士的怒气，她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剑柄，手指微微张开。李佳在之前每一天的清晨，都见过这个动作很多次，他知道她一旦拔出那把剑，那个叫托尔的混蛋肯定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些叫嚣着的家伙并不知道，他们离鬼门关越来越近了。
　　鲁伊斯子爵为什么不阻止？李佳看到子爵只是站在那里，眉头微皱，却不说话。
　　难道他这么轻易地就抛弃了阿里亚斯爵士吗？是他安排了这支队伍，又置她于这种境地，对她太不公平了。
　　他心中不知为什么，燃起了一股强烈的愤怒，当那些家伙越说越过分的时候，不可遏阻的怒气从他的脑海里勃发了出来，他双眼一瞪，嘴中怒喝着咒语，向托尔爵士伸出了手……
　　如有神助一般，一道巨大的劲风在他身前形成，狂暴地向这些嬉笑的人们刮去，狠狠地抽在他们脸上和身上，劲风遇上身体的阻挡，碎成了无数细小的风刃，顿时把他们割了个血流满面。这些人突遭打击，一边慌乱地闪避，一边捂着脸大声痛呼了起来。
　　托尔爵士用手臂护住了脸庞，并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下巴上被划开一道血痕。他指着李佳，脸上一副惊怒又古怪地表情：“信使先生，你在干什么？你……你竟然是个魔法师？”
　　这是……我释放的魔法？我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力量？李佳想再凝聚一个风刃，却感到头晕目眩，似乎精神力随着那股怒气一起消退了。
　　望着自己造成的场景，李佳有些手足无措，这些人本该是援军，现在竟被自己打得如此狼狈，求援的事不会就这么搞砸了吧？他一时间不知是该道歉还是应该指责，张口结舌地愣在台上。
　　他身旁的石浩和杜眉同样目瞪口呆。不过石浩毕竟是一个军人，虽然不知道李佳为什么突然使出了魔法，但是迅速地跨步上前，端起了自己手中的步枪，将李佳和杜眉拦在了身后。
　　托尔爵士的侍从们也都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没有受伤的严阵以待，受伤的捂着伤口，大声喝骂起来。
　　校场之上，气氛骤然紧张，火并一触即发。
　　鲁伊斯子爵脸色阴沉，他正要走上前来说什么，却被阿里亚斯爵士拦住了。她轻声道：“鲁伊斯叔叔，既然您把考验留给我了我，就让我来解决吧。”
　　阿里亚斯爵士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来到托尔一行人面前。托尔爵士的侍从们，紧张地站成了一个半圆把她围在中间。
　　“放下你们的武器！”她不容置疑地说道。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晶莹的石头，握在手中。她口念治愈术的咒语，晶石发出了柔和的白光，放大了治愈术的力量，那温柔的光照耀在受伤的人们脸上，鲜血竟被慢慢止住了。
　　“治愈魔法！”
　　“她居然能操控这么大范围的魔法！”侍从们惊疑不定地议论着，他们的伤口先是不再疼痛，接着产生另一种麻痒的感觉，十多分钟之后，他们再摸自己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疤了。
　　阿里亚斯爵士松开手，晶石化为粉末随风而去，她冷笑一声说道：“魔法的光辉下，没有男女之别，只有实力之分，一位魔法师和一位魔法骑士难道不能统领你们这些废物吗？”
　　“哪个还不服，我可以让他再品尝下别的魔法。”她闪着电光的手指左右移动，指着那些刚刚口出狂言的人，最后停在托尔爵士身上，“你？你？还是你？”
　　包括托尔爵士在内的战士们不敢再放肆，刚才说过脏话的人更是躬身低头，瑟瑟发抖。
　　阿里亚斯爵士踩了踩自己面前的地面，那里有一道月下树影，离她靴尖只有一寸距离。她命令道：“现在准备出发，如果在这棵树的影子掠我过脚面的时候，还有人没有打理好行装，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军法！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