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如若涂蕴之来的再晚一点儿,五人带来的护卫,恐怕就要如恶狼一般扑向鱼儿了。贾母从他们先前露出的敌意,确定他们绝非友类,果断借助涂蕴之给予还击。
“访友?我瞧着几位眼生的紧,似乎与荣国府从未有过交集吧。对了,老身若无听错,适才几位好像要让人捆走我家孙儿对吗?”
“定阳王饶命啊!”听贾母这么说,胆儿小的在涂蕴之的压力下,立刻就崩溃求饶了。
左侍郎踹了那人一脚,用最后的余力扯了他起来,颤颤巍巍地弯身拱手道:“王、王爷气如雷霆,张兄素来胆小受不住胡言乱语,还请王爷恕罪。”
拽着袖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他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又道:“小儿性子顽劣,不服管教,时常背着我等惹是生非。下官一听昨日他们不知死活,动手伤了贾家公子,马上联系几位同僚,特来代子致歉。”
涂蕴之侧目凝视鱼儿,“伤到哪儿了?”
鱼儿抬头快速瞄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解释说:“是环儿被人欺负了。”
“本王从不知,赔罪需要带如此之多的护卫?”涂蕴之依然没有放过他们。
“王、王爷刚返京可能不知,京中近段时日不甚安妥,下官素来是个胆小如鼠的,怕让贼人伤到,这不才带的护卫多了些。”左侍郎手心淌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完,喉咙已经干涩到发疼了。
“原来如此。”
涂蕴之拂开一片向着自己的脸庞飘来的飞雪,似是不经意般问道:“几位可是已经致歉完了?”
话音甫一落下,几人便争着抢着和鱼儿道歉。
“小儿顽劣,冒犯之处贾公子还请见谅,来日周某必然严加管教。”
“小儿多有得罪,在下代犬子向贾公子赔罪了。”
“今次来的匆忙,未来得及备上厚礼,明日必定遣下人送到府上。”
……
他们刺刺不休地说着,要不是涂蕴之就站在鱼儿附近,估计都要围过去摇尾献媚了。
好半晌,鱼儿终于寻到了开口的间隙。“受伤的是环儿,你们该去和他说,原不原谅也要看他。”
“贾公子说的是,我等明日便携那逆子去和环公子负荆请罪。”
鱼儿的心神大部分都落在了涂蕴之身上,听过了,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几人诚惶诚恐地看向涂蕴之,后者小幅度点了点头,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拱手告辞。
霎时间,堵在门口的不速之客作鸟兽散去。
贾母和荣国府下人们,目送他们以狼狈的姿态落荒而逃,内心十分的解气。
然而下一刻,视线重新转回涂蕴之身上,贾母的心情就美妙不起来。
不为其他,只为适才已有人点破了涂蕴之乃是定阳王的身份。“定阳王”这三个字,在京城人士心目中,蒙有厚厚的血色,小儿闻之止哭。
思及关于涂蕴之的种种传闻,贾母也不禁悬心吊胆,双目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方才通过观察左侍郎等人的忌惮畏惧之态,老太太已意识到眼前气势不俗的男子,来头定然不简单。
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是传言中杀人如麻、刀口舔血、豺狼成性的定阳王。
从刚刚定阳王出手相助的情形分析,他对玉儿的印象似乎还不错,这一好消息无疑让老太□□心了些。
只不过她想破了脑袋也弄不明白,自己的乖孙是怎样和这位活阎王产生了交集的。贾母没胆子问涂蕴之,心里想着等涂蕴之离开了之后,再悄悄地询问鱼儿。
唉,也不知同定阳王相交往来,对玉儿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众多丫鬟小厮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鱼儿咬着指尖,左右打量着他们的反应,神情困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一脸惊怖。
涂蕴之目光掠过鱼儿的素指,继而游移到贝齿,最终停滞在了他仿似桃花瓣般粉嫩柔软的嘴唇。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梦境中,那两片唇瓣在自己的啃咬舔舐之下,逐渐变红、变艳、变肿的画面。
眼神逐渐幽深,涂蕴之的眼神漾起了微波澜,倏尔不见了影迹。而周围的所有人,统统对涂蕴之的一番眼神变化毫无所觉。
涂蕴之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凝视着鱼儿的眼睛,用眼睛在呼唤他从贾母身后出来。
在其他人看来,涂蕴之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冷如寒冬,可是鱼儿却读出了他藏在深处的含义。
鱼儿迟疑了一下下,终究迈着轻缓的步伐,来到了涂蕴之面前。
他抿嘴浅笑,略带着羞赧,小声道:“你要进我家坐坐吗?”
虽说他通过预知梦了解到了两人往后的关系,但如今,他们还是一个陌生人,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开口向涂蕴之发出了邀请。
涂蕴之扫了眼周遭惶惶不安的诸人,婉拒了鱼儿的好意。“不了,改日再约你出去玩。”留点时间让这一家子上下消化消化,免得某些人吓晕就不好看了。
一听改日再约,鱼儿便不失落了,两只桃眼弯弯,点头应道:“好。”
贾母兀自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下人们惴惴不安,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地底藏起来。四周暂时没有人留心他们。
倏尔,涂蕴之往前一步,和鱼儿之间的距离只有拳头大小,彼此呼吸可闻。
鱼儿抬头迷茫地望着他,涂蕴之低下头凑近鱼儿的耳边,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耳朵上,带来了丝丝痒意,似有一根羽毛轻轻地挠着。
涂蕴之轻声道:“我昨夜做一个梦,你猜我梦到了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
鱼儿听懂了涂蕴之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一脸懵逼,黑琉璃眼睛瞪得大大圆圆的,像极了受惊的猫儿。
待到羞耻感压倒了惊愕,鱼儿脑袋轰的一下,一张白玉脸眨眼便红透了。
很快那艳艳的红蔓延到了耳根,脖颈。鱼儿整个人热到不行,快要冒出了白烟。
满脸羞红的少年,看着别有一番味道。尤其是经过了那一晚的预知梦,于梦中品味过了他的美味,在涂蕴之看来,此刻的少年可口极了。
依稀之间,鱼儿似乎听见了一声闷笑,又不是十分的确定。
鱼儿暗自羞恼着,猜测笑声是来自涂蕴之的时候,眉心让人轻轻点了一下,他下意识抬起了头,和涂蕴之四目相对。鱼儿记忆再度复苏,顿时脸上的热意更高了,脑子一片空白,不在胡思乱想。
场合不对,涂蕴之点到即可。
“起风了,快进屋吧。”
涂蕴之提醒了一句,翻身上马,颔首与鱼儿告别。
当贾母的意识神游归来,环视周围搜寻,周围早已找不到了涂蕴之的身影。
“定阳王呢?”老太太问道。
鱼儿转身面对贾母回答说:“他回家了。”
贾母瞅见鱼儿红彤彤的脸颊吓了一大跳,惊问道:“玉儿,你的脸为何如此之红,可是受凉发烧了。”
“没有。”鱼儿捂着脸丢下一句话,咻的一下化作疾风一般跑了进去。
老太太生怕他跑得太快,一个不留意摔倒了,扬声提醒道:“你这孩子,跑慢些。”
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回到了府里,刚一坐下,老太太的眼线就赶了来禀告她老人家,自她离府之后荣国府里头发生的事情。
贾母了解到入门前撞见的左侍郎一行,来此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带走她的玉儿处置,气得直磨牙。早知他们险恶用心,在门外就不该这么便宜他们走了。
待听耳目提及,在贾政妥协绑来了贾环后,是贾赦待着护卫赶走了恶客们,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之色。叫来贾赦,狠狠夸赞了他一顿,甚至从私库里取出了一把正中贾赦心头好古扇,奖励给了他。
得了老太太的奖赏,贾赦惊喜若狂,大呼值得,暗自夸赞自己的决定英明。
此后接连数月,他难得不和小妾厮混,而是抱着扇子沉眠。
因为鱼儿,贾环入了老太太的眼。她早前便觉得鱼儿一人孤单了些,考虑让贾环过来给他作伴。
恰好今日,又出了贾环被贾政的小厮强行绑出了屋子,还差点挨了下人的掌掴一事。
鞭长莫及,放任贾环住在原处,贾母担心贾政过后还是乱拿由头重罚人,坚定了让贾环搬到自个儿的大院居住的决心。
当天贾母派人收拾了鱼儿不远处的一间空屋子,打算第二日便让贾环搬离了赵姨娘偏僻狭窄的小院,带着行礼入住了。
夜间,气昏厥过去的贾政苏醒了。
他不顾夜已深,不顾下人的劝阻,握着藤条,气冲冲径直奔往鱼儿的卧房。
怒火使得贾政的面目显得极为狰狞,太阳穴两侧的青筋鼓起,夜色之下,恍如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魅。
老太太卸了妆容正要入睡,陡然听到丫鬟通传贾政提着藤条闯了进来,要打死鱼儿,登时怒从心起。
她第一反应就是握着拐杖,将贾政揍成第二个贾琏。但考虑到自身的情况,伪装卸除了,这张变年轻的面容不宜让贾政看到,老太太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