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千年前, 这两位在当时的大隋武林也是百晓生黑白榜中排的上号的武林高手。
名入前十毫不奇怪!
甚至石之轩本人更有能力和三大宗师角逐前三!
祝玉研则以女子之身领导整个魔门与江湖白道相抗衡!
相比之下, 倒是梵清惠和他们比起来不算起眼。
四目相对,新仇旧恨, 两位老情人分手后不仅没有继续做朋友, 反倒仇深似海。
祝玉研甚至连说都懒得说, 对太子长琴的八分耐心都没有,攒出一掌就是磅礴的天魔气劲。
季闲珺眉头一挑,叫人看不出身法挪移的直接出现在远处飞檐之上, 眼带蒙巾却偏偏给人居高临下之感。
有他动作屋檐上先后出现太子长琴,梵清惠的身影。
鉴于之前的尴尬, 梵清惠少有的闭紧嘴巴,仅用眼神向太子长琴表现出自己的惊讶。
太子长琴也往下看,在他那个年代见多了移山填海的神人,后来欧阳少恭的记忆虽然有江湖侠者的影子,但也多是执着飞升的修仙人,其中以百里屠苏的师父紫胤为例,当世唯一一位历经天劫却不曾飞升的地仙让他滋味难言。
被永去仙籍的太子长琴或许有生之年都不再有可能回归天界,可他又不稀罕,唯一的遗憾。
想起悭臾,想起榣山,属于仙人的印记渐渐淡去,因而居然也能将武者的招数看入眼。
若是太子长琴没看错的话,这些宗师动手之间引动的并非内力,反而是天地灵气,这令他不由惊奇。
难道这是其他世界的修行之法吗?
和修仙人力求静心明秽,通达天地,以己身合天道之威不同,大宗师体内自成一府,紫气天生,故而同为引动天下灵气,前者在外,后者在内,殊途同归,却由不得太子长琴不诧异。
要知道,他那个世界的修仙之法多是从天界而来,例如琼华派就是九天玄女亲传,那么多年不是没人试图自己走出一条路来,但可能是时运不济,亦或者有人从中作梗,终究流传下来的法门只有那几个。飞升之处也并非天界,而是后续开辟出的仙界。
不论天帝伏羲当初作何想法,但凡人渐渐失去对天帝的感应却是事实。
然而他现在突然发现一个仙神泯迹的世界里,居然有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自行参悟出天地大道并毫不犹豫的往前走时他才非常惊讶。
以至于微微失态,直到耳旁传来季闲珺的声音。
季闲珺:“很奇妙吧?”
太子长琴沉默:“…………嗯。”
季闲珺感慨道:“我也一样,一开始抵达另外的世界时,那里的凡人比这里的人还要弱小,却借助外力,嗯,就是机关的进化产物冲向天外天还成功的时候我也非常惊讶。毕竟宇宙宏观一直是属于少数人的景色,远非大众所能瞩目的,但是那个世界却将此视之如常。”
太子长琴心头滋味复杂难明,目光在下方交战的人们身上一错不错。
季闲珺仍在说:“等我又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时才发现自己惊讶早了,相信吗?那个世界的凡人更进一步,他们发展出了名为‘星级大海’的社会体系,人们在各个星球之中建立国家,同心协力将他们的武器对准宇宙深处的威胁,同时还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不断扩展着疆域,探索着奥秘,最后……最后他们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就连我也不可预测。”
季闲珺:“长琴,这就是凡人的力量,多么奇妙。”
“你对我说这个是有什么含义吗?”太子长琴转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季闲珺,事到如今,你又想和我说什么?逃避?顾左右言它?还是……”还是……
季闲珺不等他把话说完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那真是相当无可奈何,最起码太子长琴完全没想到会从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以至于愣了一愣,这也给了季闲珺说话的机会。
他说:“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不会满足现状,也不会执着于现在拥有的。太子长琴,你最恐惧的未知却是我最为期待的食量,渴望见识更多的奇妙景象这是我的原动力。”
不然他一界之主和天道同等地位的尊主君王,又为何非要自讨苦吃的委屈自己往身上施加无数封印?
不去破坏另一个世界的规则吗?笑话,弱肉强食这才是天定法则,若那个世界弱小,毁在“强者”手中本就是既定命运。
可有能力制定天命的强者愿意为此束缚自己,这就另有意义了。
原因对季闲珺而言,不过两个字。
不甘。
这两个字可以理解成不甘心只做一位界主,也可以理解成他不甘心只是现在这种程度,哪怕他在其他人眼中早已是只可远观的高度但他还犹未满足。
说实话,很少有人能理解他如此强烈勃发的进取心。
甚至或许会觉得可怕也不一定。
因为界主的地位和天道几乎相差无二,已经是“种族个体”在大道之下可能达到最高地位,当年被记载被书写的道祖鸿钧不外如是,就连季闲珺其他六位同僚虽然没有多少表示,但他们也是满足自己现在的地位的。
然而季闲珺不满足,不甘心,不愿意。
这就变成一个恐怖的执念。
他难道还想化身大道吗?
那可是大道啊!
然而季闲珺还是不是。
他的目标没有尽头,大道?哦,那只是一个目标,他不会因为跨越一个目标就心满意足,顶多是高兴一下,继续开始。
一如他一盘棋布了万年,最终收盘之时,他逆天改命,成了治下百姓无比尊崇的君王,而非那个记载之中的暴君。
天命在一开始就告诉他,说他适合当一位真正的武者,而非心思复杂的王者。
但他偏偏不信邪,去当了王,还成功了。
如何能不自豪?
但是自豪之后也就过了。
萌生出的“恐怖”,才是令其余六位界主畏惧的敬天始境之主。
也是季闲珺此时口中所说的那个自己,在今日之前,他没有和任何人好好聊起过这类话题,因为得到的无一例外是不理解,以及惧怕。
唯一反应不同的则是楼乐姬,她的女儿,所以他待她是不通的,哪怕那其实是个悲剧。
季闲珺弯起眸子,却偏偏有种愁绪萦绕眉头,连笑意看起来也十分勉强。
“谁都留不下我。”
世界。
亲缘。
大道。
即使是终途也无法留下他。
他发自心底喜欢着旅途中见证过每一道风景,因此他会小心约束自己,不去折断花卉,不去打扰栖息的游鱼,安静的欣赏,这就是季闲珺的仁。
其实说到这里大家也就差不多知道了,季闲珺唯一一次“不仁”。
是因为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正是听出隐晦的涵义,沉默好半哂才犹豫的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其实问过好多次,都被季闲珺随意敷衍过去,但是这一次,他不希望还是敷衍。
正好,季闲珺也不想敷衍,静静闭合的双目,一时的心软……管他是什么,他只是想说出口。
“你代表了我的过去。”
这才是真相。
这才是太子长琴会得救的真相。
但是、但、怎么就那么让人无法接受呢?
清冷无波的双眼里骤然聚集起一团火气,太子长琴嗓音中透着压抑的说道:“你什么意思?以为抛弃掉过去就能无忧无虑了吗?”
季闲珺淡淡道:“不行吗?”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愈发玄奥,有经验的人不难看出这是他的又一次突破。
舍。
一直以来,“楼乐姬”的身影代表他的过去,以此成执,所以有水墨一色天中,自己重新拿起剑的突破,再往前一些是放下剑的突破,而这一次,同样是舍,却截然不同。
古有三重境界,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三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他舍了,也打算看清眼前的“山水”。
太子长琴将会从楼乐姬的影子中剥离出来,缺失这份影射,他对自己再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他舍弃过去,舍弃“太子长琴”,这才是他的前路。
可是有人会随随便便放弃吗?
火星终于炸裂成熊熊烈焰,连自己在和季闲珺冷战的事情都在这股冲击下忘的一干二净,一把抓住季闲珺,太子长琴气急反而冷声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季闲珺张口道:“不怎么样。”
“是吗?”太子长琴笑道,眼中却并无一丝笑意,压下他的头直接亲了上去,剩下的字句只有尾音厮磨在唇齿间,“可我却偏偏要让你堕入这红尘万丈,不得解脱!”
论执,谁能说太子长琴不执着?
千载渡魂,无数悲欢离合,背叛的印记刻入骨髓,谱写出一曲心如烈火的悲狂之歌。
你想放手,我却偏不!
你想舍得,我怎么能放手!
这一刻,太子长琴仿佛化身季闲珺的无数过去汹涌而来,波澜不散,围绕着他展现出似神似魔的情景。
也是这一刻,他突然顿悟,自己救下太子长琴从来不是什么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