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骗了冲田的,但是冲田那时候眉眼弯弯跟他说真好,现在忽然一切都被戳破,告知他那人早就知道他说了谎,却依旧笑着跟他讨笑。
冲田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知道自己没了能救治的药,面对死亡的时候怎么还能笑出来呢....
乔杉失了力气,这样的冲田他不想看到,他想要看到以前那个肆意妄为的冲田,乔杉最后懦弱的选择逃避开冲田的眼睛。
有的时候,乔杉会想,若是没来到这个世界,稍微狠狠心,让他们单独来到这个时代,没有遇到冲田,是不是现在他的心就不会这么痛了。
想到这儿,乔杉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呢?”
若是没有遇到冲田,他那颗死寂了太久的心何时才能那样像那时候一般跳动起来。
嘱咐了药研下去熬药,等到拿了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勉强让自己勾起一个微笑,这才回了屋内。
冲田在那儿摆弄着他那折扇,翻来覆去的看上面的花色,看到乔杉回来了冲着乔杉笑道:“你这折扇上的蝴蝶还没有我画的好看,今天我给你画一副折扇可好?”
“你还有力气起身?”乔杉将药碗放到冲田的手边,看着冲田嘟囔着嘴,看着药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轻声哄道:“快些喝完,一鼓作气喝下去之后就没有那么苦了。”
冲田看了乔杉一眼,瘪着嘴一脸的不相信:“你昨个儿也是这么说的,那苦味我觉得至今都没散。”
乔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冲田,摸了摸下巴,想起了一件事儿:“今天浅草要放烟花,说是为了你们的天皇为了补偿这些天的战乱引起的纠纷。”顿了顿,轻声说道:“若是你好好喝药,我陪你去看好不好?”
“不了。”冲田出乎意料的拒绝了乔杉:“不是新选组的屋顶,这样好的烟火就算是你陪在我的身边也索然无味了。”
乔杉被噎住:“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喝药,你要是不喝药,便是连画扇子的笔墨我都不替你准备。”
冲田看了看那碗黑乎乎的药,一只手端碗,一只手捏鼻子,赶忙喝了下去,速度快到恨不得连舌头都沾不上那药,直接到了肚子里才好。
等到喝完了,冲田吐了吐舌,把干净的碗底故意在乔杉的面前晃了晃:“快些给我准备笔墨,否则我就要闹了。”
乔杉这才笑了,说成,现在就让长谷部去准备。
木质的扇骨发出淡淡的幽香,特意嘱咐了没有用颜料渲染的白色的扇面,冲田看了看桌上的折扇,笑的欢快,催促着让乔杉研磨:“我让你开开眼界,我冲田总司的画功可是独一无二的。”
说着,拿起细毛笔,画的开心,乔杉要看,冲田还故意遮住了扇面,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你等我画完了再看。”
等到画完了,冲田嘚瑟的将扇子放到乔杉面前的时候,乔杉一向温和的表情崩了。
那白色的扇面上被沾染了不少细小的黑墨,中间那两只蝴蝶的翅膀皆是残缺,乔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看了几眼,觉得好笑。
这可不就是独一无二了。
乔杉走到冲田的身后,握住了冲田的手,从背后轻拥住了冲田。
在两人相握的手下,那蝴蝶残缺的翅膀被补全,剩下的不小心被染上的黑墨在乔杉的手下变成了一朵朵细嫩的花,围绕在两只蝴蝶周围,倒是看好了许多。
等到乔杉松了手,冲田还能闻到乔杉身上的薄荷味,被乔杉从身后拥住很好,那暖人的温度让他有些流连忘返,嘿嘿的笑了笑,扭头看乔杉:“我们再画一个好了。”
乔杉看着在一旁干墨的扇子,抿了抿唇:“这个....不好看吗?”手伸向了扇子:“不喜欢这个的话,我们扔了重画好了。”
知道乔杉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冲田赶忙拦住了乔杉:“算了算了,这个就很好了。”
“呐,你的扇子送予我了,这柄就当是还你的好了。”
乔杉点了点头,然后在冲田的脸上蜻蜓点水的吻了吻:“你画的真好看。”
得到了夸奖的冲田回了被窝,摸着自己脸上那微微的湿意,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既然画的这么好,今天你得奖励我多睡上一段时间。”
乔杉说:“好,但是别睡太沉了。”听到冲田嗯了一声,乔杉这才给他捻好被子,走了出去。
轻轻的关上了房门,乔杉眼神晦暗不明。
从七月酷暑开始,冲田便再也爬不起来了,整天唠血的状况愈加的严重,每天晚上咳嗽的时候都叫乔杉听得心惊胆战,每每爬起来却看到冲田擦着嘴角的血迹,然后笑着跟他说没事的样子。
乔杉原先就不怎么好的睡眠,变得彻底没了睡意,也幸好得益于成为了审神者,就算是彻夜不睡,就算是整夜不睡也能坚持的住。
天气的炎热带来的难受,加上乔杉本就不好的身体,乔杉能感觉得到,这些天心口袭来的剧痛让他感觉自己内里像是被搅着,疼到甚至想要爆粗,但是在冲田冲着他笑的时候,他却不能皱眉。
在惶惶不安的日子中,乔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长谷部和药研心疼的不行,就连平常脸上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的鹤丸国永,也收回了脸上的笑容,担忧的望着那屋子。
在这偏房中,陷入了一种恐慌。
冲田开始经常性的呼吸不上来,等到能呼吸上来的时候便是大量的咳血,乔杉每次拭去冲田嘴角的血丝的时候,眼中的绝望便更加的重了一些。
乔杉看到冲田呼吸不稳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呼吸不上来,肺部隐隐作痛,他伸出手来握住冲田的手,想给他带来一点安慰。
但是乔杉悲哀的发现,那人再也不回握他的手说没事,反而是陷入了让他恐慌的睡眠中。
别这样睡下去好不好,起来看看我,在握住我的手说今天天气很好,想出去看鸟儿好不好?
乔杉每每念叨这几句,不信神不信佛的他,双手合十像是个虔诚的信徒。
也许是听到了乔杉的请求,冲田在一次咳血后,没有沉睡过去,反而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乔杉嘿嘿的傻笑,乔杉算了算日子,心中一片悲凉。
7月19号,冲田的死亡时间,回光返照。
乔杉这时候恨不得弄死自己,为什么让冲田醒来呢,还不如继续沉睡下去。
神啊,你怎么这样,我平常的许愿你是怎么都听不到的,怎么就这个愿望,你这么快的就帮我实现了呢。
冲田的手冰冷的厉害,面上已经透出了一些苍凉,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起了身,抱住了乔杉,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乔杉的耳边磨蹭:“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到了你,最不后悔的也是遇到了你。”
“后悔遇到了你却最后不能白头偕老,只能我一人离去,不后悔跟你在一起的时光,那是我值得珍藏的记忆。”
乔杉感到了自己胸口鲜血的润湿,那大片大片的鲜血在他白色的衣服上绽开了悲惨的血花,冲田却还是看着他笑,仰起头来,带着血腥吻在了他的嘴上。
“我爱你。”
“我也是。”
“我很痛,想走了。你要快些来找我,我耐不住寂寞可就不在奈何桥旁等你了。”
“.....好。”
那人在他的面前笑的开怀,渐渐的失去了力气,嘴角带着浅笑倒在了他的怀里,失去了全部的气息。
一滴一滴晶莹的泪珠砸在了冲田的发丝上,鼻子上,嘴上,最后混合着那已经不多的鲜血落入了地面。
那天,长谷部和药研没有进屋,在门外,他们听到了主殿那一声又一声的,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那喊声,绝望到令人心酸。
第43章 chapter 43
压切长谷部, 药研和鹤丸国永站在门口,静静的站着,就这么候在门口。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一个朝阳和落日之后,久到药研和压切以为主殿不会出来了的时候,乔杉推开了门,脸上憔悴的厉害, 看着眼前的刀剑,勾起一抹惨笑,只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他走了。”
所有人都以为乔杉会倒下, 会一蹶不振,但是乔杉却还是直挺挺的站在那儿,还是那样温和的笑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像是冲田还在一般。
黄粱一梦,终究是该醒了。
冲田的尸体是在黑夜中悄悄被送往东京都港区元麻布三丁目的专称寺, 埋葬的时候周围只有找来填土的几人,土方岁三也没能赶回来。
乔杉就在坟墓旁,穿着那时候在温泉的时候,冲田特意为他准备好的红色浴衣, 吹了一夜的口琴。
胸腔中无法压抑的血一点点的喷涌了出来,染红了那口琴,沾染到了红色的浴衣上,最后那口琴也轻轻的被放到了冲田的墓里。
冲田死的时候嘴角是带着笑的, 那被乔杉亲自梳好的头发柔顺的在身体两侧,黄土一点点的洒在了他的脸上,身上,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生前那样荣耀的一人,却死的这样无声无息,还生怕被倒幕派的人得知,一些激烈的武士会对冲田的尸身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