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奎面对徒弟的眼神,有些尴尬的躲开,既然话说到这里,干脆说开,只是……“你先让这小畜生滚出去!旁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谢清和深呼吸,原本人家师徒说私房话无可厚非,可是他已经一忍再忍了,你左一个解缙小人、右一个小畜生……
“哼!”谢少侠冷笑:“夜帝您好歹是武林前辈,成名多年,言谈之间也该为自己积些口德。在下堂伯解学士已然亡故,斯人已逝,你一口一个小人云云,过分了罢!”
朱文奎暴跳如雷,楚留香看的目瞪口呆,他师父从来都是一派名士风度,居然也会这样。夜帝声音很高:“解缙不是小人吗?他就是小人!洪武皇帝提拔他是为了东宫储君,结果呢,他不为建文皇帝效死,居然投奔永乐那个叛逆!我说错了吗?”
“哦,解缙投奔今上有什么不对。”谢清和反唇相讥:“伯父受的乃是洪武皇帝的赏识恩惠,与建文皇帝何干?哦,对了洪武皇帝驾崩,彼时伯父从故乡前往奔丧,一片拳拳心意,还被建文皇帝处置了。真是好明君!”
朱文奎也脸色通红,气的咬牙切齿,冷笑道:“洪武皇帝传位建文皇帝,解缙这个狗贼不过是为了自家性命投奔永乐,全无大臣气节。建文正统,他就是逆臣、逆臣!还有什么话说!”
“正统?”谢清和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正统的该是吴王允熥吧,他才是虞怀王同母弟,开平王常遇春外孙,懿文太子妃亲生。朱允炆算什么正统?他不过是侧妃所生,因为比吴王大一岁占了个年长就能成为储君,实则平庸之辈、平庸至极!”
啪的一声,八仙桌被朱文奎一掌打得粉碎,他指着谢清和大骂道:“竖子安敢辱我父皇!”
咔吧,楚留香的下巴都要掉了,他耳朵没出问题吧?父皇……
谢清和也傻眼了,他以为夜帝或许是什么前朝旧臣之后,甚至想到了他可能参与了当年建文帝逃离宫廷,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当事人。“你、你是建文太子!”谢少侠的声音都变了,他与楚留香面面相觑,两个年轻人二脸懵逼。
如果胡铁花也在场,他一定会大喊提醒二位朋友,别懵了!人家都要打到眼前了!
朱文奎越想越气,拍碎了桌子就飞步窜到了谢清和跟前,随即用了十成力道的拳头就要砸下来。谢清和握着刀柄的手已经拔刀出鞘,而楚留香飞身而至挡在了谢小友身前喊道:“师父!”
他这一嗓子让朱文奎冷静了些许,谢清和长刀出鞘又越至楚留香身侧:“我原是不知夜帝居然是如此身世,虽说不知者无罪,倘若前辈要追究,在下也只好应战。只是不要怪罪楚香帅,他与此无干!”
朱文奎已经不想骂这个小奸贼居然此刻还不忘对着自己的爱徒卖乖,他指着谢清和:“小楚你让开,他不是要应战吗?让他应战!”
事情一团乱麻,楚留香并不想让师父生气,可他更不能看着谢清和挨打。楚留香问了一个问题:“师父,所以你当时的确是知道竹先生要做什么,所以才能那么巧的救了我父亲,对吧?”
谢清和看上楚留香的份儿上才抿着嘴,没有狠狠地补刀,在他看来夜帝这幅表现,非“做贼心虚”四个字不能表述。
却不想朱文奎可以给楚留香解释,却一定要将谢清和赶出去,嘴里喝骂谢少侠,又被谢清和反唇相讥说“人子无能,只能迁怒于人发泄而已,不过如此”。这可捅了马蜂窝,楚留香一个没拦住,他的师父和他的小友已经从屋里打到了屋外,连大门都撞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帝:小贼!
少侠谢:老小心眼!
楚留香:……你们够了
第58章 第 58 章
楚留香此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就看他的小友与他师父一边打一边互相人身攻击,打打骂骂居然还很热闹。
所幸此地平素没什么人来,夜帝随从不奉命都是不敢进来的,楚留香想,好歹没把人丢出去。
朱文奎大骂谢清和,说他无耻之尤,楚留香好心救了他,他就这么骗人。而且“建文皇帝乃是洪武皇帝传位嗣君,解缙就是不忠,看着大明朝的基业从嫡系流落到庶流手中。”
而谢清和则表示,建文皇帝自己处置失当留了江山,居然还怪大臣!简直毫无洪武皇帝的英雄气概,更没有懿文太子的仁爱之心。且“谁管他嫡系、庶流,横竖都是洪武皇帝的子孙,人家叔叔侄子打起来,大臣能插嘴吗?那‘勿要伤我四叔’还是建文自己说的呢!”
总之夜帝气的风度全无,而谢清和手握利刃拼死一搏,居然硬生生扛下了朱文奎的攻势。直到楚留香纵身一跃打算分开两人,却不想形势突变,夜帝收功不及,谢清和只好将楚留香拉到了自己身后。
这一拳实实在在的打在了谢清和身上,血溅当场,夜帝没想当着徒弟的面杀人。他就想给这个嘴坏的小子一点教训,谁知道弄成这样,楚留香倒抽一口凉气,神色大变。
谢清和好一会才借着楚留香的力量从地上爬起来,头晕眼花看着血滴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血花盛开。清和受了内伤,不过也不是很严重,他现在就两个鼻孔往外淌血……
这个样子,加上谢少侠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也就是楚香帅对待朋友一向厚道,才没有笑出来。那边夜帝已经开始嘲讽了,听的楚留香头疼,他师父怎么也像小孩子似的。谢清和气急败坏,顶着两道鼻血握着长刀刚想喊再来,却发现长刀早被楚留香轻巧地收在了手里。
“师父,有话好好说罢。”楚留香将谢清和从地上扶起来,揽着肩膀不准他乱动,一边看着师父口气郑重,大有您再闹我就要走了,您爱说不说!
朱文奎有自己的顾虑,他老人家从来是不用看人脸色的,很直接的说出来了:“你不怕这小子把你给卖了!”
“如果这点看人分辨的本事都没有,您徒弟我还敢交朋友吗?”楚留香失笑:“倘若小友真的对我做了什么,那也是有他的理由,至于我,只说自己有眼无珠罢了。至于师傅的事情……”
楚留香停顿一下,看了谢清和一眼:“师父,朝廷那边是不会放弃追捕的,他们只会步步紧逼,没有谢清和也会有别人,您不妨想想到底怎么才能一劳永逸。清和,你呢?”
谢清和接过楚留香递过来的手帕:“大哥是你的徒弟,出卖他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给皇帝当差,不过是他跑去武当点名要个人,不是我就是我的师兄弟们,还不如是我。太子觉得呢?”
朱文奎看着徒弟摆明了要护着那个小子的姿态,又想到了自己那个作天作地不肯罢手的弟弟,何况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失当之处,谢清和方才所说其实也都是实情。他长叹一声:“罢了,你们进来说话,小楚说得对,早晚都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你,但愿你不要卖友求荣!”
被指着鼻子说“有可能”卖友求荣的谢清和垮着一张脸跟着朱文奎、楚留香重新进入屋内,没等夜帝开口,谢清和先道:“您这么担心我卖友求荣,我不妨告诉您一件事,令弟万圣阁主的真实身份,实际上朝廷已经知道了。”
朱文奎大惊,怎会如此……谢清和慢道:“当初救他出禁宫的那个和尚,似乎去世了?据说是他去世之前,道衍和尚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他嘴里撬出了真话。”
夜帝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反正不会是好话,谢清和与楚留香对视一眼,静默的听着朱文奎讲述朱文圭和常青岛。其实他也不清楚朱文圭到底要做什么,当年他被救出来以后,朱文奎希望弟弟休养一段时间,就让他待在自己身边,假称“竹先生”。
没想到朱文圭根本没想过什么安稳生活,他要的是报复、是自己的势力,而且他内心深处对父亲和兄长不是没有怨恨的。他怨恨父亲只带走作为皇太子的长兄,却将自己和母亲留在宫中,结果母亲自焚而死,自己成为俘虏。
朱文圭内心的憎恨隐藏的很好,朱文奎又因为愧疚由着他来去自由,直到朱文圭与他摊牌,夜帝才知道自己的弟弟居然就在他的眼睛下面,在短短几年中积累了莫大的财富与势力。事已至此,最后朱文奎只能默认弟弟自立门户,那个时候他们兄弟和常青岛主还有来往,等到明月山庄之事以后,他们也断绝关系了。
而前些日子,他在接到楚留香消息之后就赶赴明月山庄,却在即将拦下他的时候,被朱文圭嘲笑“先去管好自己的徒弟吧,楚留香居然和朝廷走狗交朋友!”—他说的一派坦荡,谢清和听着觉得大概是八分真、二分假,夜帝要是真心想抓朱文圭,他是能办到的。奈何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他老人家的手啊,难免有点软。
不过好歹算是坦诚,谢清和究竟自己知道的情况也说了一下,得说明白,谢少侠没那个志向铁了心在朝廷中打滚,他只是希望这破事赶紧了解,武当和他本人以后都不会因为这档子事而受什么影响。
谢清和看着夜帝笑了笑,夜帝也回了一个假笑,一老一少对着点了点头,双方都知道对方明白了自己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