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倾余生 完结+番外 (总有刁民想害朕)
- 类型:BL同人
-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
- 入库:04.09
两人谢恩坐下,梅长苏便问沈云亭几句第一次在大梁过年可还习惯,又和他聊了几句南楚新年的习俗。沈云亭心中有事,低头诺诺地答非所问,看在萧景琰眼里倒是和上回如出一辙的神魂颠倒。
梁帝陛下腹中泛酸,脸上却无论如何不好表现出来,只好调开目光东看西看,一眼瞥见侍立一旁的福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模样,禁不住哭笑不得——这些年他驾临列府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自问并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言行,为何这位老人家还是这么怕他?
他知道福伯是列战英府上的老家人,当年列父战死,他把列战英留在自己府中教养,列府中的其余仆佣丫鬟都给了银子让他们各寻出路,只有福伯既不要银子,也不肯走,定要守着列家的祖宅。他对忠义之人向来敬重,于是加意和颜悦色地对他道:“福伯也请坐吧。”
福伯惊愕之余愈发惶恐,抖抖颤颤地说着“谢陛下隆恩”行礼坐下,就听皇帝陛下问他:“老人家今年高寿了?”连忙躬身道:“回禀陛下,小人七十有六啦。”萧景琰微笑道:“身子还硬朗?”
“托陛下的洪福,还能吃能睡。”
其实他对萧景琰的恐惧没什么理由,不过是出于百姓对天子本能的敬畏——比起不谙世事的小满他们,他是亲见过何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景象的,所以这份敬畏难免更加深重些。
这时见总是威严肃穆的皇上竟笑着和自己说话,而且他笑起来的样子很俊朗好看,一点都不吓人,心中稍定。余光又瞥见凤王已停了和沈公子的交谈,也面带微笑地看过来,畏惧又减了三分。
畏惧一减,立时便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挂怀的将军的终身大事。真开口求萧景琰赐婚他是不敢的,何况也不合规矩身份,但老人家自有老人家的智慧——不能直言相求,转弯抹角的提一句还不行吗?
于是咳嗽几声,又颤巍巍地叹道:“就是不知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几年。但盼在闭眼前能见到将军成家,这辈子也就够咯。”
列战英万没料到福伯真敢在陛下面前提这事,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急忙插口:“福伯,大年下的您说什么闭眼呢!”
梅长苏已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老人家这是在求陛下给列将军赐婚?”
列战英更是大惊,生怕他家陛下听了苏先生一句话就真要给他赐婚,急道:“先生,您别……陛下,臣还不想成亲!”
萧景琰见他如此惊慌,也忍不住好笑,对福伯道:“老人家你看,不是朕不管他,可是成亲这事,终究还得他自己愿意才行啊。”
福伯唉声叹气,看向列战英的目光十分幽怨。萧景琰看看目光游离不敢去看福伯的列战英,又觉得这小子在这事上浑浑噩噩没开窍似的,自己少不得再啰嗦一句:“不过你也不小了,还不想成亲,是怎么个打算?”
列战英不知为何觉得在沈云亭跟前谈论这个话题格外叫人难为情,哪有心思细想什么打算,只想赶紧搪塞过去,嘟囔道:“臣……还没遇到合适的人嘛……”
嘟囔完便急急忙忙转移话题:“陛下,您不是说要考校臣的功夫吗?”
萧景琰如何不知他的把戏,但他身为皇帝都没老老实实按规矩按常理成亲,自觉没立场教训旁人,便也只是横他一眼,起身道:“走吧。”
20.
众人跟在萧景琰身后逶迤而出,府中几个年轻人格外兴高采烈——久闻陛下身手不凡,将军的弓马武艺都是他教导的,今天终于能亲眼瞧瞧了。
萧景琰大步流星走得很快,盖因他自己也技痒已久。他登基数年积威日重,敢和他切磋时动真格的人也越来越少。有时看着往日的部属们缩手缩脚的模样他真是哭笑不得——蒙大统领让着我也就罢了,你们这些臭小子是凭什么觉得我需要你们让?好像你们从前赢过我似的。
久而久之实在无趣,他与人动手也就越来越少。像列战英这样敢于和他认认真真全力以赴对打的简直硕果仅存,格外值得珍惜,可惜两人一个国君一个重臣,平时都没多少闲暇时间拿来打架,所以每次抓到机会总要尽兴才是。
他走得快,余人自然也要加紧步伐跟上。不过梅长苏对萧景琰和列战英对打这事从十多岁看到现在,已然提不起太大兴趣。列府中不知哪藏着一树正在盛放的梅花,庭院中弥漫着沁入心脾的淡淡冷香——相比起看那君臣二位打架,他更有兴趣去寻访这课梅树。
所以他落在众人后面,一边缓步而行,一边循着香气张望,想要确认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这时他听到细细一声:“凤王殿下。”
转过身去才发觉沈云亭竟然也没跟去看热闹,而是跟在他身后丈许开外,正惴惴不安地望向他。
“沈公子。”梅长苏对他微笑。这小琴师每次看到他不是双眼发直就是一惊一乍,实在有趣得很。当然就算列战英不说,他也看得出沈云亭对他十分崇敬,又知他胆小,所以对他格外和善,“不去看他们比武?”
孰料沈云亭咬了咬下唇,忽然双膝下跪,以额触地,对他行了个大礼。
“殿下,草民有一事相求!”
梅长苏吃了一惊,听他声音都在发颤,单薄的肩背也微微抖个不停,还道他要求自己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和声道:“你先起来。”
沈云亭抬头看他,眼圈已红了,又哀求似的唤了声“殿下”。
梅长苏向来就对他存着几分恻隐之心,这时心一软,说道:“你不必如此。但凡我力所能及的……”
沈云亭却破天荒的打断了他,大声道:“求殿下准许草民离开列将军府!”仿佛是为了昭显自己的决心,他努力提高声音,却因为喉头被哽住反而变得有些嘶哑。
说完他好像也被自己吓到了似的满面失措,毕竟他从来没这么大声和人说过话,更何况眼前是他最崇敬的、天神一样的凤王。
梅长苏没料到他的要求竟然只是离开列府,意外之余更加不解——因为从前几次见面以及列战英平时的言行来看,他二人相处得应该甚是投契。而列府中的下人自己全都见过,都不像是那种会背着主人欺客的势利小人啊。
“你当然可以离开这里,”梅长苏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去,温言道,“你是列府的客人,又非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只是我不明白……”他皱了皱眉头,还是决定问一问,“为何突然要离开?是这里有人欺辱你了还是……?”
沈云亭再次打断了他,脸色惨白地用力摇头:“不是,不是的!殿下您千万别误会,他们、列府上的人都待草民很好很好,是草民自己、草民自己……”
他大概是真的很怕梅长苏误解列府中的人,着急得几乎语无伦次,梅长苏只好出言宽慰:“我知道了。你慢慢说,别着急。”
沈云亭这才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小声说出想了好几日的说辞:“草民总不能一直在列大哥府上白吃白住。”
“你俩既已兄弟相称,那你想必也知道,战英定然是不会在意这个的。”
沈云亭轻轻点头:“列大哥当然不会介意。可我……虽然没用,但也是五尺男儿,若是连自食其力都做不到,那又有什么脸和他称兄道弟?”
梅长苏虽还是不解他为何突然提出此事,而且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但觉得他说得也没错——他一个成年男子,总不能在朋友家中住一辈子。于是颔首道:“你初到大梁,人生地不熟的,可有打算过如何自立?”
沈云亭咬住下唇,垂下头沉默了片刻才道:“草民识得几个字,也略会些算术,或者可以到酒楼茶肆或店铺中做个伙计……草民只要有口饭吃,有片瓦遮头,工钱不争多少,想来应该会有人肯雇我的。”
梅长苏听他这口气就知他对将来的生活其实没什么周全的打算。又想他十二岁便被卖入行院,没两年又被送进楚宫,可以说一直过着与世隔绝般的日子,他看着也不像精明干练之人,真去市井中出卖劳力,恐怕要吃大苦头。
但他素知人各有志,也不去说什么“你这是何苦”的话,只缓声道:“话虽如此,但那未免太屈才了——你若愿意,我荐你到太乐署做个编罄如何?薪俸倒是不多,不过我们陛下不爱排场,时常不是微服就是命减乐,所以十分清闲。”
他料想沈云亭必不愿再入宫中教坊,太乐署既可让他一展所长,又是朝廷机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常寺的人看在自己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于他,可说是极妥善的安排了。
谁知沈云亭怔了怔,又向他深深拜了下去:“谢殿下。可是草民……草民此生,不愿再碰琴弦了。辜负殿下一番好意,求殿下恕罪。”
梅长苏听他声音像是已经快要哭出来,大感诧异之余又觉自己明白了什么——不是在列府受了委屈,显然对列府中人都十分感激,却突然要离开;说从此后不再弹琴,又难受得肝肠寸断的模样……
怕不是……牵涉到什么儿女私情吧?他脑内迅速掠过自己这两次所见的沈云亭与列府一干人等相处的景象,最后思绪停在他方才那句话,那声低低的“列大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