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头越晕，谢小飞昏昏沉沉的靠在凤和身上，意识开始变得模糊。隐约中好像到了天目山，也看到了竖着两颗大板牙一脸慌张的兔子。谢小飞想要出口打趣他，却浑身无力，根本张不开嘴巴。终于，意识陷入混沌，谢小飞彻底昏了过去。
第25章 第二十五支箭
我透过窗, 望着那个种满了梧桐的院子。那院子里住着我倾慕了三万年的人，他遗世独立，与其他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神仙不同, 他永远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 静静的注视着这个世界，出淤泥而不染。
昨日我和后羿碰面了, 他说他想要我的七窍玲珑心，被我一扇子扇了出去。我表面怒不可遏, 实际却心中困苦, 因为我知道, 我的生命终于要走向尽头了。
约莫两万年前，那时我还没做羽族的女帝，还只是父母麾下的小公主, 我父亲找我谈过一次话。
他说：“盘古巨神开天辟地之时，我们羽族陷入混沌，是女娲上神和伏羲大帝救我们于水火之中，才使我族获得新生。而作为羽族帝位的继承人, 你将来除了掌管整个族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要为这世间苍生，献出你的七窍玲珑心。”
从那一刻起, 我就知道我的生命终有一天会走向这样伟大的终结。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依然佯装没心没肺，如痴如醉的倾慕着凤和，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度过。即使我的父亲无数次的告诫我, 要离凤和远一点，但我依然控制不住自己。
父亲说凤和是羽族异类，是天地不容的九尾凤，说他即使出身高贵，却依然天性带着不羁和狠厉，他与我们不一样。但我哪里听得进去？更何况凤和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我甚至一度觉得父亲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直到那日凤和的九尾封印被打开，我才见识到了真正的凤和。
因为凤和的九尾会催生出九个和他本体一模一样的太阳，十日当空必会将这个盘古巨神辛苦开辟出的世界毁于一旦，伏羲大帝便在三万年前将他的九条尾巴封印了起来。我不知道封印时是怎样的情景，只知道没过多久，天帝陛下便与凤和一起，将伏羲大帝软禁了。
伏羲大帝被软禁在东海中央的一座小岛上，那里人迹罕至，凑巧那日我翅膀痒痒，悄悄摸摸的在东海上空飞，却瞥见了封印已经解除的凤和在岛上与伏羲对峙。我悄悄隐去身形，凑在他们上空。
只见凤和的九条尾巴在身后展开，每一条尾巴都带着艳丽的火焰，熊熊燃烧，壮观而美丽。那九尾的火也迅速蔓延到了整个岛上，将伏羲大帝紧紧包围。
伏羲大帝已经年迈，他冷静的面对着扑面而来的赤焰，眼中满是怜悯。
凤和勃然大怒，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三万多个日夜，我就像个野鸡一样，每日从东飞到西，不敢怒不敢怨，没了尾巴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些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那令人作呕的怜悯心！还有那些一滩烂泥似的人类！”
伏羲看着他，声音如同清泉：“凤和，你可以恨我，但切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你我都是上古尊神，就应该有为苍生奉献的精神。你要知道，我们存在于这世间并不仅仅是为了活着，创造天地，拯救天地，才是我们的责任……”
“你莫要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哄我！”凤和怒气四溢，火焰更是蹿高了几分，“如今我的九尾已经释放，而你也身陷囹圄，我倒要看看，你还要拿什么拯救你那些卑微的人类！”
“你莫要瞧不起人类，他们是这世间最坚强最勇敢的生灵。”伏羲笑着，“这次不用我来拯救他们，他们早已学会了自救。”
凤和神色一禀，露出狠厉的目光：“好，那我倒要看看，你那泥巴小人有多厉害！他们只要来一个，我便杀一个！”
伏羲叹了口气：“切莫杀生，否则会误入魔道的……”
凤和勾起唇角，笑容邪魅可怕：“放心，我自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说罢便连同熊熊火焰，一起飞走了。
我满腔惊愕，温文尔雅的凤和，竟会说出这种话？这还是那个曾经劝我收起翅膀的凤和吗？还是那个笑着化成原形逗我开心的凤和吗？
“孩子，好好盯紧凤和，莫要让他再犯错了！”伏羲大帝仰起头，面色凝重的看着我飞的方向。
他……看见我了？我明明隐身了啊……撞破了天机的我连忙扑扇翅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甚至没顾得上回想伏羲大帝话中真谛。
等我回到栖梧山，凤和早就到了。他正在我房里烹茶，见我进门，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温和微笑：“去哪儿了？”
我心跳的很快，支支吾吾的敷衍过去：“和……和几个小姐妹去赏花了。”
凤和没有再多问，而是招呼我坐下：“这是南国产的新茶，我记着你就爱这一口，所以给你带回来了些。”
我愣愣的抬头看他，始终无法想象这样细心温和的凤和君背后竟有那样一个暴戾的影子，我甚至忘了说谢谢。
凤和只当我又发呆了，将茶放在我面前就离开了。我恍惚了几日，但很快便将那日的所见所闻扔在了脑后，因为凤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一如既往的像个哥哥一样，对我的刁蛮任性百般包容。
我以为他会一直这么包容下去，他却在我伤了后羿之后主动找上门来。此刻他脸上的表情让我又想起了那日在东海上的九尾凤。
他眸中满是跳跃的火焰，我害怕的向后躲了躲，只听他说道：“你为什么要伤害后羿？”
原来竟是为了那个凡人！心中的妒意让我胆子大了些，我满腔的委屈却化成了与往日一样咄咄逼人的话：“我与他公平竞争，他只是输了而已！”
如若我能早些记起东海那日的纠缠，我定不会这样挑战凤和的底线了。我一直以为这还是以前那个对我无限包容的凤和，所以我肆无忌惮。谁知道凤和竟勃然暴怒，他居然伸手抓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将我扔在地上：“他是凡人，你是神！你们之间的比试有何公平而言？”
我不敢相信一直对我温言细语的凤和竟然会出手伤我，我眼眶一热，哭了起来。说出的话更是无理取闹：“我喜欢了你这么久，我怎么能让他捷足先登？今日没将他打死，已经算是他的福分了……”
这句话像是彻底激怒了凤和，他看向我的眼神早已没了任何温情与怜悯，而是锋芒毕露的杀机，他用他的火舌将我牢牢的捆住，逼得我化成了原形，被那火焰烧了三日。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离开前仍不忘威胁我：“如果你再敢伤他，我绝不会给你留半分情面！”
那三日是我人生最漫长的三日。我的翅膀被烧焦了，我的心也被烧化了。东海上的九尾凤终于与今日的凤和重叠了起来，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那些温柔，那些善良……都是他的面具。我已心如死灰，但我知道，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你要为这世间苍生，献出你的七窍玲珑心。”我这心，到底该不该献给后羿？
我已彻底的看清了凤和，他的确与其他诸神不同，他比他们更加狠毒，更加可怕。他看似甘愿承受一切恶果，却不遗余力的对人类进行着报复，他看似对所有人都温柔似水，可如若触及他的底线，曾经的一切感情都会不复存在！
我咬了咬牙，我甚至不敢相信凤和对后羿……到底是真的，还是另一副伪装。我已经支离破碎，可我不能让我们族类守护了世世代代的使命分崩离析。如果这后羿真是那个自救的良人，我会毫不犹豫，让他取走我的性命。
所以我装作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子，继续缠着凤和，我倒要看看，他对那后羿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而风和却让我抓不到一丝的漏洞。所以我只能去试探后羿。
我拿着酒去找他，向他添油加醋的讲述了我的悲惨人生，果不其然，他被打动了。最后我毅然决然的说：“你不是想要我的心吗？今日你便拿去吧！”
而那后羿的回答却让我大失所望。他说他不射日了！我看向凤和，他此刻心中恐怕正得意呢吧，他不但骗了我，骗了众人，还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骗了一个凡人！
我必须唤醒这个凡人！只有引诱他杀了我，只有让他拿到我的心，他才能继续他的宏图伟业！我不断的制造着暴乱，而这个凡人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始终不动摇。
直到凤和眼中杀意毕露的时候。
我看着凤和，看着这个我倾慕了三万年的人。我突然想起伏羲大帝的那句话：“好好盯紧凤和，莫让他再犯错了！”我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伏羲的意图。如若凤和真的动手杀生，那便是永远无法挽回的业障了。
我终究还是对他狠不下心。凤和，虽然你伤害过我，虽然我也因此恨你，但仇恨都是因爱而起。你纵容了我那么多次，最后一次……就让我纵容你吧。
我收起了翅膀，不让他动手，我自己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