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第二部 (独孤求哨)
“将军,属下——”
“我知道,是司马特地让你来保护我的。”李牧微笑道,“可是如今他比我更需要你。你们墨家弟子的守城之术,正是克制南线秦军最急需的利器。”
“属下不是墨家子弟……”
李牧呵呵摆手,指着案上道:“你替我改造的这个木弩机,可真是好用,连我这只废手都能发箭杀敌了。”
“属下虽然做了这个,但的确不是墨家子弟……也不会守城……”盖聂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李牧却不容他解释,脸上挂着一副“本将军什么都懂”的笑容,把他和廉业一起撵了出去。
纵横之术说,在游说别人的时候,从谈话伊始就要掌握对方的心思,控制言论的走向。盖聂垂头丧气地想,这实在是太难了。
等盖聂跟随援军赶到邯郸南面的赵长城,已是三天之后。这三天中,联军对这道壁垒发起了无数次攻击。可惜长城南面的漳水是一道天然的护城河,水面宽阔,布置在河对岸的投石机如果投出大石,则会直接落入水里;倘若投出小石,又不足以对坚固的城墙造成毁坏。无奈之下,韩、魏两国的士兵在漳水上架起数座浮桥,强行渡河后,架起云梯,像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往城墙上攀爬。长城内侧的守军其实只有千余,抵抗却异常顽强,无数箭矢瞄准着渡河的士兵、铺天盖地地射下来;火把、檑木、滚石不断从墙头掷下,许多云梯被推倒,城墙下的尸体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秦国的士兵则在漳水南岸排成一线,手持刀斧,虎视眈眈地盯着对岸的两国士卒。
“怯战者死!擅退者死!!不听号令者死!!”
有不少韩魏士兵因为不敢冲锋而死在他们刀下,尸体投入河中。活着的士兵吓得失魂落魄,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行登城,死伤惨重。
本国的士兵一天天减少,即使是卫庄这样自诩铁石心肠的人,心中也未免悲愤焦灼,坐立难安。主将李信的脸色更是不好看,常常当面嘲骂韩魏两国的战力,他自己麾下却未动一兵一卒。
这一日晚间,卫庄和邓犰又被同时召入大帐,魏国的将军魏豹也在。李信手扶佩剑背对着他们,身后跪着一排双手反绑的人。
“李将军,这是……”邓犰似乎酒还没醒,冒冒失失地开口问道。
李信冷笑着回过头来,道:“我手下亲兵方才巡视时发现,有些士卒偷偷摸摸地换了衣服,打算暗中逃离大营。这几个不是韩人,就是魏人。”他一脚踢在其中一人胸口,“敢问诸位将军,在你们的国家,逃兵要怎么处置?”
诸将脸色或红或白,都不说话。半晌,终于有人低声对答道:“杀无赦。”
“很好。”李信哼了一声,“带下去,明日斩首祭旗!”
“诺!”两侧的执戟卫兵齐声答道。
地下一片哭号求饶声。李信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帐,从韩魏两军的将帅身边经过时,不大不小地笑了一声:
“怎么韩国和魏国,尽出一些孬种。”
邓犰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比喝了烈酒还红。魏豹面孔发白,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只有卫庄看上去没有什么表情。他平静地回到自己的营帐,吩咐亲兵灭了火把,垂下帷幕——黑暗中传来一声接一声不明缘由的闷响。
“大人。”忽然有人在帐外道,“我们抓住一个细作,自称是赵国的使者,求见韩军主帅。”
——因为邓犰嗜酒,又整日和私藏的女子胡天胡地,渐渐的韩军之中都知道,有什么军情只需禀告副将即可。
“……带进来。”帐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回答。火把重新点起的时候,亲兵们发现满地都是碎木屑,原先的几张几案却不见了。
卫庄转过身,看到一个人掀开帷幕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韩国士兵。他突然觉得一阵头晕。
这个人绝对不是他们能“抓住”的。
他设想过无数次和这个人的重逢,连自己见到他将要出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仔细考虑过;可是不得不承
认,这个人,他从来料不中。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人似乎与他一样惊讶。隔着摇曳的火光,他看上去就像从一个纷乱的梦境中走出来的一样。分不清爱憎。道不出离别。
“……小庄?”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有必要再次声明一下:
本篇动笔在小四开播之前很久,设定什么的也不完全参考玄机;
有很多分歧的地方,和原创的角色,为了保证剧情的完整性是作者自己虚构和填补的。
涉及历史事件的部分也掺入了大量作者本人的想象!!!!请勿当真【重点】!!!!!!
所以请不要拿“赤练的哥哥是韩非”“卫庄的初恋是紫女”“姬无夜是韩国大将军”之类的来纠正我了;有关韩国的剧情都是我在没看过小四的时候瞎掰的所以完全不一样真对不起OTL
【给跪】
第21章 二十一
盖聂呆立在原地。
刹那间脑海中关于来意,关于战事,关于天下大局的说辞都被许许多多不相干的画面硬挤了出去。眼前有些恍惚。仿佛有鬼谷的风带着血腥的气味吹在脸上。无数不知名的禽鸟从枝头惊飞。澈寒的泉水映着一个少年舞剑的影子。
那少年转过身,挑衅的目光牢牢黏在他身上;忽然轻佻地勾唇一笑。
他觉得左胸的旧伤隐隐作痛。
这里不是鬼谷。他们也不再是少年。只有这个目光是不变的。始终。
卫庄扬起一只手。
“所有人都出去。”他说。
亲兵们面面相觑,不过还是顺从地悉数退出营帐。卫庄偏了偏头,又道:“你也出去。”
只见屏风后面蓦地窜出一个黑影,疾步走到卫庄身边,低声道:“大人,此人——”
“怎么了无恤,难道你担心,我对付不了这个人——”卫庄拖长了调子,眼角从师哥身上扫过。
黑影赶紧道:“属下不敢。”他也很快退了出去。
偌大的军帐里又只剩下两个人。盖聂有满腹的话想说,那些字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争抢着唯一的出口。最后迸出来的却只有这一句:
“小庄,你的头发……”
刚说一半便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原来师哥出山之后回了赵国,还从了军。”师弟长身独立,笑而逾冷。两年不见,他改变的不仅仅是外貌衣着,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不知师哥在赵军中担任何职啊?”
不愧是小庄,完全无视别人然后从一开始便把对谈的走向把握在自己手中么——这才是纵横家的气度啊。
盖聂犹豫了片刻,答道:“百夫长。”
此言非虚。“山鬼”的身份虽然说不得,但盖聂自接管首领一职以来,发现手下统共大约有那么百十来个人,潜伏在七国各处。
“哦?师哥从军时间不长,竟已身居如此高位;看来赵国的君臣,实在是很有识人的眼光嘛。”
“嗯,不及小庄,已经是将军了呢……”
“我没在夸你!”
眼见卫庄突然发火,盖聂虽然吃惊,心情倒比方才放松了不少——好像原先隔在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一堵无形的壁障,顿时就被这种熟悉的疾言厉色打破了。
“……师哥,你可真是不怕给鬼谷派丢脸。”卫庄见他神情一派轻松写意,更是怒气上冲。
“我……”盖聂心中一痛,低声道:“盖某自违背门规,擅离鬼谷的那一日起,已自逐出门派。”
卫庄眉毛一挑,“这么说,师哥是不愿再当鬼谷派的弟子了。”
话未落音,他手中鲨齿出鞘,一剑递了过来!
盖聂没料到师弟会突然出手,仓促间几乎来不及应对。那只是弹指般的一瞬。他本能地感到,周身被一股肃杀的剑气重重压制——犹如猝然被打入最深的地底。没有温度。没有声音。没有气息。
真气在无声地奔腾涌动。外面的士兵还浑然不觉,大帐内已经成了踏入半步便无可葬身的死地。
招式明明再熟悉不过,然而这一剑的精妙之处,在于起手之后变化的不可预测:盖聂清楚地知道,当自己错过最初的应对时机之后,身体的前后左右,甚至上方的退路都已被封死;只要他往任何一个方向闪躲哪怕寸许,都会即刻血溅五步。
——这便是横剑术的第一式,横贯四方。
身躯不能挪移,又无法拔剑格挡。难道说他已没有生门?
还是说唯一的生门,便在——
盖聂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体内与外界的真气激烈地冲突抗衡。他咬紧牙关,纹丝不动。顷刻间,卫庄还剑入鞘,那股凶煞得近乎妖邪的剑气,与来时一般突兀地消失了。
“师哥,你究竟是察觉了脚下便是生门,还是一直在发呆?”
盖聂扭头,发现右边脚下躺着一片碎布。
奇怪的是,他的衣服怎么看都完好无损。原来方才如此霸道的一剑,竟只削下了他缝在右臂外面的一块补丁。
在那块硕大的补丁下面,一个狰狞的“鬼”字,赫然映在眼前。
“这件衣服早已不合身了,你为何还留着它?留着它也罢了,又为何要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