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一到烦恼的时候，他总会习惯性地拿出烟盒。亮很反感烟的味道，也因此，子安比以往更容易触碰香烟，如果不是如此，他无法挥去亮对他的影响力。
亮走到了久月的面前。气氛很沉重，而无法感受到任何一丝亲切。这在亮身上是罕见的，久月从未感受过与他如此疏远。亮刚刚抬起的手，在接触到久月惊讶的眼神时停住了，他收回手，似是不愿意与久月对上眼睛一样扭开了头，看向了洋一。
洋一的手放在久月的肩上，看起来就像是她的兄长一般。
“你终于过来了？”洋一冷冷道，“你不会连小遥在这里都不知道吧？”
“你是……”亮沉吟了一下，“大垣洋一？”
“很荣幸你记得我的名字。”洋一冷冷哼了一声。
“久月告诉过我。”亮对洋一的讥讽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看向久月，“谢谢。”
“谢……？”久月这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为什么刚刚你不打电话给我？”
“……对不起，你累了吧？”亮轻轻地推开了久月的手，“回去休息吧，进藤要好几个小时才醒得过来。”
“那你呢？我要陪着你！”久月忍不住叫了出声。亮的手指轻轻地压在了她的唇上，眉深深地锁着，看着她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困惑和伤感。“这里是医院，我们去外面说吧。”
久月和洋一跟在亮的身后，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站在空旷的停车场中央，亮失神地看向了天空。凌晨了，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只有凌晨的寒气在身边环绕，好冷。
久月从没见过亮那样的表情，恐怖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紧紧地抓住了洋一的手。
“你抓这么紧，你男朋友会吃醋的。”洋一叽咕道。
“……他不会。”久月紧紧地抿着唇，“他根本没有注意过。”
洋一吃惊地看着久月。
“真奇怪……”久月茫然地看向他，“我觉得我突然间很了解他。”
亮转过了身，目光从久月的脸，落到了她和洋一紧握的手上。微微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淡淡一笑。
“已经凌晨了，天马上就要亮了，”亮微笑道，“你们赶紧回去吧，今天还要开店，你们可以趁早上的时间休息一下。”
“你呢？”久月问，松开了洋一的手。
“我再呆一会，九点半还有棋赛。”亮走到久月的面前，手放在她的肩上，“你今天中午好好休息，不用给我送饭来了。”
久月低下了头。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亮的声音猛地低沉了下去，久月感受到压在肩上的力量猛地一轻，抬头时，亮已经退到了一边。
“大垣先生，麻烦你送久月回去吧。”
美津子和正夫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时，看见了亮的身影。明明也吃惊地看向他。
“小野君呢？”亮环顾了一下问。
“他回去了。”明明低下头。
“你没事吧？”亮看着明明。少女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散，擦了消毒药水之后脸上的色调变得很滑稽。明明的手里握着光的手机，亮注目了几秒，收回目光，看向床上的光。光仍然没有醒，但是脸上的血色已经恢复大半，让人放下了心来。
亮站在病床前，看着美津子的手，看着光的手。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他转过身，走到了门边。
“塔矢君。”明明追了上来，“刚刚那个人……”
“你想吃点什么？我去买点早餐来。”亮立刻打断了明明的话。
“什么都可以。”明明哑然。看着亮匆匆地离开。亮的身影刚刚消失，子安就从一侧走了过来。明明急忙对着他行了一礼。
“不用这么客气。塔矢君呢？他走了吗？”子安笑了笑。
“他……刚走，去买早餐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你还没走。”明明歉意地说。
“哦。”子安眨了一下眼睛，“他什么表情？”
“很严肃，我第一次看到。”明明沉思着，“也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是吗？”子安拿出手巾擦了一下脸。明明侧着头看向他。
“你是塔矢君的朋友？”
“……不是，但是认识。”
“你已经工作了吧？”
“当然。”子安笑了起来。
“你做什么工作的呢？”明明看着他，“就业，是不是很困难？”
“你是不是要毕业了啊？”子安笑了起来，“打算就业？如果结婚的话，就可以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我要就业。”明明微笑道，“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生活。”
“真是难得。”子安看着她，“就业很困难，如果没什么经验的话。但也不是找不到，只要你下决心，总会有工作的地方。”
子安在身上拍了拍，意识到这个习惯动作的时候，他不由得苦笑。
“我是做销售的。”
“我希望能进办公室。”明明低下头，“听说那样的工作轻松些。”
“没有工作是轻松的，藤琦小姐，”子安靠着长凳，深沉地说，“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
亮拎着早餐的面包走了进来，没想到子安还在，他目瞪口呆了很久。将面包递给明明之后，他又一次走进了病房，看着光，看着那雪白的被褥。
美津子和正夫都因为早餐而非常感谢他，但是亮只是礼貌地回应，目光在不时之中，仍然关注着那个沉睡的人。这一切，子安都看在了眼里。
等亮退出病房的时候，子安一把拽住了他。亮有些失神地看向他。
“放手，你干什么？”
“一起去吃早餐吧。”子安看着他笑了起来。
“我吃过了。”亮甩掉他的手。
“说谎。”子安再次抓住他的手，“你今天有棋赛吧，而且一个晚上不睡，又不吃东西的话，对局的时候可能会昏倒的。”
亮想起了对局，顿时沉默下来。
“就当是陪我吃吧，我等会也得去上班了。”子安拉着他往外走，“而且，这里也不需要你。”
亮的脸色一白，挣扎的力道顿时减弱，就这样离开了医院。
第六十一章 秘密
今天的棋局……下得很糟糕。
亮靠在家里的走廊边上，昏沉沉地想着。本不应该如此的，但是大脑几乎无法运作，只能按照平常的习惯和感觉去下，已经是二轮预选了，对手也都是高段的棋士，这种下法，怎么可能赢得了？
对局完的时候，对手用很讶异的目光注视着他。
“塔矢君，你今天状态不佳啊。”
亮什么也没能说得出来。
“棋盘上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真是遗憾。如果是低谷期的话，去哪个地方散散心，恢复一下吧。”对手低下头，“期待与你下一次的对局。”
“多谢指教。”亮也低下了头。他没去会所，然后直接回了家里。
“小亮，你回来啦？”明子看到他的时候很惊讶，也很高兴，但是亮应了一声之后，从她的身边一闪而过。明子轻轻地闭上了嘴，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输棋了？明明听他说对手的实力虽然很强，但还不至于认输的。”明子叹了口气。
“我想休息一会。”亮走进自己的屋里，关上了门。明子端着茶来到棋室，行洋正对着棋盘思索。
“老公，小亮的情况不太对劲。”明子轻声道，“可能是输棋了。”
“可能……是进藤的情况比较严重吧。”行洋抬起头，“一般的事情，很少能影响到小亮的心情。”
“可是……他明明说了进藤没事了啊。”明子微微皱起眉，“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行洋不经意地笑了笑，他所培养出来的亮，是不会轻易动摇的，如果有，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明子却不是很了解，她捂着脸道：“我还以为他到了烦恼期了。”
“烦恼？”行洋不解。
“是啊，他都22岁了，虽然说棋士都是结婚结得很晚的，但是认识一两个异性也是很正常的啊。”明子认真道，“中学时代他就成为了棋士，跟其他孩子的成长不太一样，但是到了这个年龄，怎么也应该有点变化了。”
“哦。”行洋想了想，“但是棋士的情况……”
“是，我知道是不一样。”明子气恼道，“韩国有些高段的棋士也一直是独身，但怎样也会有人介绍认识吧，小亮跟他们又不一样，又不是石佛！”
“你在生什么气？”行洋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没生气，只是担心，小亮是男孩子，有些话，他一定不会跟我说的。你又只顾着下棋，都不去关心他。”
“我很关心他的。”
“你只关心他下棋而已！”明子站起身，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行洋看了一眼面前的棋盘，又看了看手中的棋子，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手笼进了袖子里，他向着亮的房间走了过去。
但是亮并不在房里，行洋想了想，转身走向后院。小的时候，亮常常喜欢一个人坐在走廊上，看着庭院里，恬情养性。亮毕竟是长大了，不再是十二三岁时的小孩子，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也很正常。正想着，亮的身影落入了他的眼里。听到脚步声，亮抬起头，急忙地站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