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抬起头，母亲的出现使他不得不分了心，心情自然地有些烦躁。
“什么都可以。”
“……哦。”明子失望地站起身，出去了。亮继续低下头思考他的棋步，等他一局复完，全身都僵硬酸痛，便伸展开手臂活动了一下。
明子给他倒的牛奶已经冷掉了。亮拿起牛奶正想喝的时候，明子一步迈了进来。
“下完了？”明子眼里明显地露出惊喜。
“嗯。”亮点头。
“牛奶冷了不要喝了，我去给你热热。”明子说着，把牛奶夺了下来，“我刚烧了开水，你去倒点茶给你父亲端过去吧。”
“好。”亮揉了揉腿站起来，“爸爸还在复盘？”
“嗯。”
“太好了，我去看看！”亮快步欲跑。
“小亮，你最近经常去进藤朋友的学校，是不是？”明子站在亮的背后问。
“嗯，是呀。”亮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久月的事情已经了结了，要是让明子知道，肯定又会唠叼。
“发生什么事了吗？”明子幽幽地问。
“没，没有！”亮紧张地回答。母亲知道了什么？她应该不知道才对。
“没事就好。前一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很烦恼么？”明子走过亮的身边，“你不上学了之后，学校的话题就少很多了呢。”
亮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
“还不去给你爸倒茶？”明子呵呵地笑了起来，“傻楞在那干嘛！”
亮靠坐在窗边等着光，周围的大人们在对羿的过程中不时地瞟向他。在芦原和绪方有来的时候，他们会纷纷站起，交错站在亮的身后，观看他们的对局。在亮空闲的时候，则会抽空向亮请教棋艺。对围棋会所的大叔们来说，亮虽然年幼，但足以为师了。
可是自从进藤光成为会所的常客之后，大叔们接近亮的机会就少了很多。当亮在等候光的时候，明显地抗拒着周围的人，他宁可独自摆谱，也不打算表现出稍许的放松。
大叔们只有埋头与对手对羿，寻觅着不知道何时会有的机会。
亮捏着棋子放在棋盘上，打入三轮预选之后棋赛的难度便骤然增加，一些年轻的棋手更是出手不凡，有时候颇难以应付。这些棋步在亮的复盘钻研之后特别有趣，如果是亮自己来延伸，便已经有无穷的体验。
很想找人分享这份经验，这份得来的喜悦。不是为胜利，而是为有所得，有所悟，如果不能与人交流，堆积在心里，十分难过的呢。亮想着，对于光的迟迟不到颇为焦躁。
“小老师！”北岛坐在侧边的桌旁，看着小亮，“恭喜你打入名人战三轮预选啊！”
“谢谢。”亮笑了笑，内心却叹了口气。每个人都会向他恭喜，却没有人知道那场胜利并不令他喜悦。每天都是棋赛，每天都有新的挑战，可是随着能力的增加，那些无益的棋赛也变得越来越多，总有种不自觉中浪费了青春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无奈，生活变得很宁静，宁静与亮心里的火热是无法相融的。外表的亮，冷静自持，而内心的他，却比任何都火热。
“嗨，你又来这么早！”光大步地冲了进来，把衣服往市河的怀里一塞，两步跑到了亮的面前，那副精神样与亮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怎么不说你总是来得晚？”亮的神情明显一松，心情也跳跃起来。
“啊，你无聊了么？”光眼睛闪闪地看着亮，那瞬间洞悉的感觉让亮感到尴尬。
“哪有无聊？”亮死鸭子嘴硬。
“没有？”光调侃地看着他，直到亮气得皱起了眉他才哈哈地大笑起来。
“复盘给我看吧。”光打开棋盒，“看我中盘怎么板回你这一局！”
“哦？”亮眼里锋芒毕露，霸气和锐利立刻展现在光的面前，“那就来试试看好了！”
那一天，阳光依旧如往常般灿烂。
第十一章 排斥
子安贺身上穿着仅有的一套高档西装，打着暗红的领带，在舞池边沿端着酒杯。无论何时看，他都不应该在这群人中太过掉档。今天是一场酒会，是属于小林家的一场私人酒会，宴请的主要是一些社会名流，因为小林家主小林正恒是围棋爱好者，所以也请了一些知名的棋士到场，其中也有芹泽九段。子安之所以会被邀请，是因为他曾做过小林美步的围棋老师，对子安来说这未尝不是个讽刺。
当光和亮出现在酒会现场的时候，子安不禁吃了一惊。他简直不敢相信亮和光也会出席这样的酒会，后来看到棋院的加藤理事长也出现的时候，他便恍然大悟。这场酒会算是小林正恒和棋院之间的一场交易吧，未来的赞助和策划，如果有小林的支持，其声势和影响力将会空前盛大。
光和亮的到来令在座的要员们都眼前一亮。知道他们是围棋界的新秀，而且两次在北斗杯、青年杯等大型比赛上成绩不凡之后，大家都赞赏不已。
亮和光快18岁了。不管如何他们仍然是孩子，出席这样的酒会一定会觉得很尴尬，很局促吧！子安品着酒，目光却追逐着亮。正如他想象的一样，亮很沉着地与大人们周旋着，而光却在他身后左顾右盼，恨不得马上就从酒会上逃掉。
能够站在亮的身边，与亮同时出现在酒会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殊荣。子安挑了挑眉，棋院对这两个孩子都相当看好，近年来围棋人口的下降成为棋院焦虑的主要原因，而亮和光的出现，对于青少年一代的引导，不可置疑有着重大的份量。
亮抓了一下光的袖子，两个人好容易逃到了角落边，对视一眼之后，同时松了口气的表情。
子安的手微微抽紧。看到亮和光笑语嫣然，一脸的灿烂，他的心猛然间刺痛起来。
“你的表情很难看呢。”女孩的声音自子安的侧边响起，吓得子安心停跳了半拍。出现在他身后的是小林美步，她今天一身雪白的长礼服，特别淑女俏丽。如果是其他的年轻男子见到她，都会不自禁凝视她，被她的美丽所吸引。
可是子安例外。
“你好。”子安客气地说。他不想得罪这位大小姐，虽然她未必是个坏蛋，但是她不给人留余地，更不给他机会接近。子安的忍耐度虽然不错，但既然已经被扫地出门，他何必非要勉强自己迁就她？他只要不惹她就够了。
“我真没想到你会来呢。”美步抿唇微笑，娇柔可人。若不知道她的本性，大家一定会认为她是位深闺大小姐。子安只是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美步的一句话，就让他受到羞辱，可是他还是来了。
“介绍你认识一个人吧。”美步淡淡一笑，回身叫道，“龙一哥！”
子安神情顿时一变。美步锐利的眼神立刻定格在他的脸上，一瞬间，子安知道自己被看穿了。美步知道他为什么会忍气吞声来这里！
是的，他是为了小林龙一，未来将要继承小林正恒家业的长子，未来的经济巨子来的。
小林龙一从人们的包围中走了出来，一身纯黑的西装，和美步相印成趣。美步有着娇艳的美貌，而龙一则有着英俊挺拔的身姿，高高在上的气魄，表面上亲切，骨子里却让人敬畏的气质。
子安微微颤抖起来。
亮将一盘蛋糕递给光，将光倒的一杯红酒倒在了盘子里。光一脸不满地哼了一声。亮正好笑，眼角的余光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惊讶地回过身，他看到了子安。
“怎么了？”光吃着蛋糕问。
“看到一个认识的人。”亮指了一下子安，“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他是谁呀？”光眨了一下眼睛，注意到了美步，“他身边站一个大美女。”
“嗯。”亮转过身，“那是小林议员的女儿美步，穿黑西装的是他儿子龙一。”
“你怎么知道？”光眨巴眨巴眼睛。
“理事长之前给我看过照片，你也在场的呀！”亮摇了摇头，“他们身份很高，必须要认得。”
“我没兴趣。”光哼了一声，“我对政客没好感。”
亮吃惊地扯了光一下。
“干嘛？”光不解。
“不要乱说话！”亮皱眉怒道，“你也不看一下这是哪里。”
“我实话实说而已。”光耸肩，“再说不喜欢政客的又不只我一个！”
亮想捂住光的嘴已经晚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小林美步正从他们身边走过。她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看他们一眼，让亮不禁松了口气。
“你……”光回头看见小林美步，先是吐了一下舌，紧接着就端着盘子躲到一边去吃，边吃边忍不住笑。
“你还笑得出来。”亮靠在墙上，“拜托你好不好，这里是酒会，无关的话最好不要说！”
“哈……”光呵呵地笑了起来，对上亮冷峻的目光，立刻止住了笑声，“随口说说而已啦，我不说就行了吧？”
亮无可奈何地叹气，光啊光，就是这么个大大咧咧的脾气。
龙一很快就走开了，想要认识他和他想要认识的人都太多，他非常繁忙。子安看了一下他的背影，转过身，向着亮和光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