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时候,林穆和长成了翩翩少年郎,眉目俊朗,身姿挺拔清俊,待人谦和有礼,微微一笑能迷倒金陵无数少女。
某一天,他在父亲书房里帮忙取一本书时,发现了一个银色的手环,大概是历经岁月,手环上有很多划痕。林穆和细细地看,发现上面有两个字——林殊。
那个被打开而忘记合上的匣子里面,还放着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
林穆和摸着手环,怎么摩挲手里的东西还是起初那样冰凉,他想着,林殊是谁?他竟从未知道身边还有一个叫林殊的人。
而这个名字,似乎将那永远沉默着的林氏宗祠和父亲联系在了一起。林穆和把东西塞回原处,关上房门。林穆和把东西交给父亲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独自一人去了林氏宗祠。
每一次祭拜,他都未曾见过林殊的名字。
林穆和一身轻功是向蔺晨学的,即便不如琅琊榜上的高手,也不差到哪里去,宗祠那边又很少有人经过,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他避开门口的守卫从后面翻墙进去,小心翼翼摸进祠堂里面,今日恰好没有人。
林穆和先是跪下自责了一番以示对自己大不敬的做法道歉,随即上前,借着烛光,一块块牌位认真瞧起来。
直到眼睛都看酸了,林穆和在林燮之名停下,他似乎在哪里听过此人,然后再往后看去,下一块牌位却被一块红布遮住了。他心中陡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于是跪下叩首,道过歉后上前把红布扯了下来。
林殊之名赫然就在上面。
林穆和还来不及惊讶,外面就传来声响,他把红布再盖上去,转身找了个地方躲了。
房门被推开,现任太子殿下对身后的下属吩咐了几句,独自一人走到众多牌位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一抬眼瞧见了对他挑眉弄眼的林穆和。
林穆和与这位太子殿下十分熟,实在是没法不熟,对方与自己的老师都是自己的爹,两人一起在长林王府习武,老师也是同一个人,那就是蒙挚,况且父亲带他去宫里时,林穆和也常和萧歆一起玩。
小孩子间没什么弯弯绕绕,萧歆从小就没什么太子的架子,待人温和有礼,对熟悉的人脾气是好的不得了。当下萧歆吓了一跳,就快要尖叫出来,被林穆和一把捂住了嘴。
林穆和觉得自己真是胆大包天,万一被发现,那什么擅闯祠堂绑架太子的罪名一扣,他简直百死莫赎,道:“殿下别害怕,我什么都不做。”
萧歆瞪大了眼睛,惊吓之后便是无比的担忧后怕,压低声音怒道:“你来干什么,这里是林氏宗祠,擅闯入内和擅闯皇宫是一个罪名,你不知道吗?”
林穆和在他旁边跪下,“说来话长,我来调查一些事情,先不说这个,你来做什么?”
萧歆委屈地低下头,难过道:“父皇说我这次对苏先生讲的课业领悟不如你透彻,觉得我这些天和阿衡玩疯了,让我来跪林氏宗祠清醒清醒。”
萧歆和林穆和相同,一出生便荣华富贵享不尽,同时也承担了旁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和责任。
林穆和点点头,那位皇帝陛下看着脾气不错,实则和他爹一样,严厉得很。关于学业和父母,他们这个年纪抱怨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现在这个时刻,实在不是扯闲话的时候。
萧歆问:“你到底在查什么?”
林穆和道:“你知道我爹究竟是谁吗?”
萧歆微愣:“苏先生?不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江左盟宗主吗?有什么问题?”
林穆和道:“你听说过林殊吗?”
萧歆皱眉看他,“赤焰军少帅林殊?在记载先皇的史料上有提到过,父皇书房里有一本记载当年赤焰林家旧事的书,史官们写的,我只是偶然翻到,也没有细看。怎么了?”
林穆和道:“你明日能带来给我看看吗?”
萧歆想了想,点点头。
第二日林穆和听梅长苏讲课后拿到了史料,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看了,史官记载的文字虽晦涩难懂,然而具体想表达的却很清楚,赤焰军主帅林燮一生忠心耿耿,最后遭到帝王猜忌含冤而死,那位奇兵绝谋纵横往来有不败威名的林少帅也因此殒命梅岭。
林穆和看了一遍史官记载的正史,果然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说的天花乱坠,却是半分线索也没有。
他把史料藏好,把心里的烦乱隐藏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未完结,完结的话我会修改信息的
接下来是番外,认祖归宗有三更,将在明天和后天更完
还有几篇可能要等等,两个星期内我会更第二篇番外,事情有些多请见谅
☆、认祖归宗(二)
今日蒙挚不在,他爹一直在宫里,林穆和难得闲着,正要再去林氏宗祠找找线索,被来长林王府递送文书的言豫津拉住,嚷着要陪他去听曲子。
林穆和义正词严地拒绝,言豫津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说:“言叔带你去听说书如何?”
林穆和再要拒绝,奈何力气比不过,一路被拖着走,出门前碰见宰相李慕白的儿子李邵泽,林穆和想要求救,言豫津拉上李邵泽,一起拖着走,边走边说:“你们两个沉闷的家伙,听书而已又不是要去流晶河找青楼,怕什么,小小年纪苦大仇深的跟个太学老先生一样,像什么样子,还是年轻人吗,啊?人生就要及时行乐……”
到了茶楼,往椅子上一坐,下面说书人正在讲先皇之子萧景禹的事迹。
赤焰案重审后,萧景禹的罪名自然就没有了,这位当年风光无限的尊贵皇子,和意气风发的赤焰少帅一样,也是惊才绝艳却遭到猜忌被人谋害冤死。
说书人说得惟妙惟肖,言豫津露出一丝怀念,道:“景禹哥哥当年待我们确实是极好的,不过我那时小,倒是陛下和林殊哥哥和他一起读书,也常一起商讨政事……”
林穆和道:“言叔认得林殊?”
言豫津顿了顿,笑道:“金陵最明亮的少年,家世好相貌好连才华也好,谁不认识?林殊哥哥当年与皇帝陛下关系最为要好,陛下为他背锅抗事儿无数次,景睿也最喜欢他,甚至与霓凰郡主有过婚约……”言豫津忽然噤声,他突然想起自己说了什么。
林穆和第一次听说这事,震惊道:“林少帅……与我母亲有婚约?”
言豫津摆手笑道:“陈年旧事,旧事,哈哈,不必再提。”
言豫津打了个哈哈,找旁人搭讪去了。
一路沉默的李邵泽突然道:“赤焰林家与云南穆府有过婚约,是先皇的太皇太后亲自定下的。”
赤焰翻案时霓凰郡主也曾以林氏之名恳请先皇翻案,只是后来,霓凰郡主嫁给了江左盟宗主梅长苏。
林穆和道:“既然我母亲对林殊的情谊仍在,为何会嫁给我爹?”
又比如父亲一介白衣,江湖人士,何以让大梁皇帝陛下另眼相看?
无数怪异之处,再加上朝堂乃至金陵如此多的豪门世家皇亲国戚对父亲在金陵讲学,宣讲当年祁王风骨和治国理念的容忍退让,在父亲对大梁太学革新,降低受教门槛的背后,更是当今陛下在隐隐推动支持。
李邵泽忽道:“你有个名字,是不是苏祁?”
林穆和愣了愣,点点头,他行走江湖,常用这个名儿,却鲜少在金陵被人提及。
李邵泽点道:“换句话说,苏先生之称由何而来?”
当今陛下如何坐上这个位子,是谁辅佐的,虽然正史没有,但当年夺嫡之争人尽皆知。虽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么多巧合,难道不是只有一个解释吗?
若是他爹真的就是林殊,所有的巧合都能解释,那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虽是一样的惊才绝艳,但究竟是什么,让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的赤焰军少帅变成如今低调内敛谨言慎行的江湖白衣?
十多年前的夺嫡之争,自家父亲真的是那个传说中改变朝局翻云覆雨玩弄手段的阴诡谋士吗?
林穆和微垂着头,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指尖发白。
将萧歆给他的史料翻过数遍,又看过市面上买来的野史,林穆和一夜未眠,脑中乱成一团,他心中虽然隐隐相信了那个真相,但又不敢置信般寻求更多的细节。
林穆和浑浑噩噩听完父亲的讲课,下午在长林王府练武场正发呆,李邵泽却找到了他,把他拉到了一圈围墙下。
林穆和蒙了,李邵泽道:“翻上去,拉我一把。”
若不是多年相处相信对方的人品,林穆和简直要以为对方是林盛童附身了。林穆和找了个合适的落脚点,他轻功好是因为蔺晨,李邵泽从小在金陵长大,并不注重轻功的练习。
把李邵泽拉上来,林穆和向四处一望,明白了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长林王府的后面,竟然就是苏宅!看似在两条不同街区的府邸,竟然只是背对背相隔几堵墙和沟壑而已,而曾经,这边住着皇帝陛下,只要一条密道,随时随地,皇帝陛下就可以与他的谋士私会……
如此隐秘,怪不得当年几乎没有人看出他父亲辅佐的人究竟是谁。
李邵泽也十分震惊,他只不过是疑心而已,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怪不得当初他父亲也没有看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