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阁主回来的前一天,梅长苏发现自己容貌又有些改动了。
当初解毒时因为脸部没有动及骨头,他的脸虽然同年少时不一样了,但骨架还是那个样儿,脸上的肉挪了点位置,再加上十年的时间,梅长苏和少年林殊的模样,还是截然不同的。而如今,明明没有很大改动,梅长苏的容貌看上去,与以前差不多,又有点不像了。
蔺晨拽着他的好友到胥黎面前,道:“姑奶奶,你这是把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再这样下去,没人会信这家伙就是梅长苏啊!”
胥黎苦笑着,梅长苏的魂还是那个魂,外表变成什么样,她哪里知道。
然而等到老阁主回来那天,他们对这种变化又有些较为肯定的猜测了。
老阁主一见梅长苏,没疑惑他究竟是怎么回来的,也没哭天抢地地抱住故友之子长叹老天有眼之类的,他只是愣住了,然后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好半天也没有动作。
蔺晨可是长大以来第一次看见自家老爹露出这样明显的惊诧神色,觉得真是稀奇。他转头去看梅长苏,梅长苏容貌较昨日变化了更多些,现在梅长苏的容貌,勉强配的上“俊”这个字,在英俊和俊俏之间的风格。
老阁主不敢置信,对自己儿子道:“你确定,没搞错?”
梅长苏无奈摸着脸颊道:“蔺叔,真是我。”
老阁主一脸狐疑神色。
蔺晨把坐在轮椅上的胥黎推了出来,胥黎道:“是我逆天救的人,只不过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实在是不清楚。”
老阁主看了她一眼,“你救的人?”
胥黎点头,道:“是,我身份你知道,付出些代价,救了长苏。是真的,何必骗你。”
的确没有任何道理骗他,胥黎的身份他是清楚的,况且老阁主什么没见过,虽然一开始见到那张脸着实吓了一跳,但梅长苏的眼神,声音,还有举止与以往一摸一样,肯定就是梅长苏,他只是最初不敢置信罢了。
老阁主摆摆手,四人面对着坐下。
梅长苏顺手倒茶,也不是因为在四人中他辈分最小,只是因为老阁主是长辈,胥黎是姑娘,而蔺晨这家伙,指望他倒茶还不如自己倒。
老阁主叹气道:“不是我一开始认错,只是你的容貌变得有点像……”
另外三人齐齐看着他,梅长苏心中恍惚有个猜测,还是带着些怀疑和惊慌地问道:“像谁?”
老阁主道:“虽然这话很奇怪,当然是因为你当初解毒的缘故,容貌大改。实话说了吧,你现在的样子,和你爹年轻时有几分相像。”
说你长得像你爹真是太奇怪了,不过梅长苏觉得,自己容貌像他爹才奇怪呢。
梅长苏还在发愣思考,看样子,他的智慧已经不能帮他解释现下的情况。
蔺晨思想一向开阔,想到哪是哪,此刻顺着思路想了一会儿,突然对胥黎道:“那是不是说,长苏的容貌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胥黎道:“不是不可能,你之前不是说长苏的血不再有毒素和药物了吗。一定是我救人的时候施法了,不过我不记得我究竟施了哪些法术,变回原来的样子也是有可能的……”
被这样不靠谱的队友救了,梅长苏也是很头疼。
蔺晨也对胥黎的迷糊无奈了,便道:“若是不好办,我去江湖上找个易容高手来。”
在老阁主眼下被观察了一阵子,梅长苏被确认身体没有任何大碍和毛病,终于被允许放出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梅长苏打算先去江左盟,江左盟几位管事的早已经收到他回来的消息,眼巴巴望着他回来。那边也有很多事务需要他处理。即使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边也有很多真正忠诚的下属和值得珍重的兄弟。
回去的前一晚,梅长苏与胥黎交谈至深夜才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日,阿苑清晨端热水进门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引来了就睡在隔壁的蔺晨。
胥黎坐在床前,柔顺的长发垂下来,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她的神色却是十分平静,伸手捋了捋,然后又放到了脑后,说:“阿苑,过来,扶我一下。”
阿苑还没动,蔺晨却已经大步走了过去,他一把按住胥黎的胳膊,整个人俯了下来,看起来很有压迫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头发,你的腿,所谓的天罚到底是什么?”
胥黎被他抓的胳膊疼,缩了缩没缩回来,皱眉看着他:“你先放开,我疼。”
蔺晨松开手,在床边坐下,道:“小雪,不,胥黎是吧,我和长苏把你当朋友,掏心掏肺什么都愿意告诉你,都给你,你却什么都不肯说是吗?你心里还把我当成什么?因为愧疚可怜帮助你的人渣?”
胥黎静静看着他,她这个样子特别乖巧,又十分安静,像邻家小姑娘一样惹人喜爱,只是后面一头白发无比刺目,让人难以正视。
胥黎垂头轻声说:“窥探天机,妄图逆天改命,都是要遭到报应的。我堕落为凡人后,除了生老病死之苦,在死去前,我会渐渐失去五感,直到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触摸不到……”
胥黎越说越慢,越说越能清晰地感受到蔺晨身上的怒气和阴沉。
蔺晨没有继续听下去,他猛地站起身。胥黎根本来不及拉住他,他就一路走出去了。
他知道必须会有所付出,但,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该是一个人的幸福凌驾于另外一个人身上,承受痛苦的那个人,不应该看着别人享受平白无故的恩惠和幸运。
梅长苏和老阁主站在门口,正在等蔺晨。
虽说还会再见,但道别还是要有的。梅长苏等了片刻,就见蔺晨从里面一路快速走来,走得很急,脸色却是极其阴沉的。梅长苏与蔺晨相熟,很容易就感觉到他眼底隐藏的怒意。
梅长苏正要问他发生了什么,蔺晨就在他面前停下,说:“你以后,再也不要来琅琊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周六没更,今天又更晚了
为了补偿大家,接下来日更一章,更新时间大约在晚上十点,系统有时抽风请见谅
因为正文里没有下一代的新故事,所以马上就要完结了,大家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写出来的,我尽量满足
☆、失而复得
六十一
元祐七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先别说元祐六年年尾,北燕等国对大梁的讨伐,单是东宫太子几个月来对大梁军队和朝政的改革和肃清,无论是犯了错的,还是支持赞成的,都手忙脚乱,没过过安顺日子。
整饬过的大梁,看上去比当年好许多,看上去不那么颓败衰落了,然而萧景琰清楚,接下来,还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
历朝四载的宰相李吉甫,终于在元祐七年立秋那日告老还乡。
而几乎是同一天,兵部尚书大人病倒,工部尚书大人因为母亲去世不得不回家守孝三年。还要算上因为萧景琰整饬朝政时,不少贪官污吏犯罪被打入牢房,大梁朝堂,出现严重缺少人手的诡异状况。
户部尚书大人沈追站在大殿上,他在过去的三天里,休息时间不超过六个时辰,他觉得,现在给他一把椅子,他就能躺倒睡着。
严重缺少实干的人手,六部以及各处机构都是忙的不行,各处地方县衙递过来的文书也不见少,再加上去年大梁几乎所有边境都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战事,各处都需要安抚重建。北境战场上由尚阳军和蒙挚旧部和太子旧部临时组建的军队还驻扎在外,焦急等待着正规编制下来。
还有北燕战场,因为来不及处理,聂锋将军只能尴尬地驻守在边境,东海的卫峥将军,已经在那里等候安排调动四个多月了。
大殿上的东宫太子,几乎三天没合眼,但还是勉强支撑精神与下面各位大臣商讨,井井有条地安排好事务。这样公正严明又勤恳平和的君主,让昔日那些饱受伴君如伴虎的恐惧害怕的老臣们几乎感动的要痛哭流涕了。
老天垂怜,这个被自己父亲冷落十多年的太子殿下,非但没有长歪也没有被权力迷昏了头脑,而还是那么心甘情愿埋头干实事,不带一句怨言的。
沈追在下朝后和好朋友蔡荃抱怨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蔡荃一脸正色:“新老交替,再加上战事爆发,事情总是会多些。你还是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我看你脸色差的很。”
沈追哭诉道:“可不是么!我刚刚在大殿里,要不是因为紧张,我都觉得自己站着都能睡着!你看太子殿下,怕是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何必这么赶呢?有些事情,比如说那什么兵马粮草改革,就不能先搁一搁吗?”
蔡荃也叹了口气,“兵部那位尚书大人病了,那几位大梁开朝爵位世袭下来的国公爷也都不办事了,兵部只怕会乱作一团,恐危及朝政,殿下难道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沈追觉得深有道理,正要说话,旁边却凑过来一个人,“两位大人是户部和刑部的顶梁柱,办好自己的事,然后好好去休息一下,何必操心别人的事呢?”
沈追和蔡荃看过去,是前宰相独子、礼部侍郎兼大理寺少卿李慕白。李慕白微微笑着,他的眉眼生的极其漂亮,笑着的时候看着很是温柔认真,眼中却是幽深一片,不见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