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道:“这说明了什么?”
蔺晨道:“这说明这既是你的身体,又不是你的身体。具体为何会如此,我想只能等一个人醒过来才能问清楚了。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拿些吃食来。”
梅长苏拉住他的袖子,道:“等谁?”
蔺晨顿了顿,才轻声说:“白雪,她救了你,现在的情况不是特别好。”
连蔺晨都说不是特别好了,那就是真的不好了。
梅长苏醒过来已经过去了七日,白雪依旧躺在床上没有醒来的迹象,蔺晨发现梅长苏有微弱呼吸时有多欣喜,此刻白雪呼吸有多么微弱他就有多么心凉。
蔺晨说:“我救不得,她的伤在内府,我给了她丹药吃了,伤也好了,每日我都有滋补的丹药给她服下,她现在还没有醒……”
梅长苏已经听蔺晨讲过那黑衣人的话了,心中的感动和感激是一回事,没有办法也是真没有办法,他只能劝劝蔺晨:“她会醒过来的。我相信她,不甘心就这样沉睡的。”
梅长苏像个普通人一样,开始适应一副健康的躯体。
蔺晨给他安排了康复的计划,他在完全复原后,开始锻炼。他已经和一般人一样健康了,拥有一个足够好的身体素质,那也就是说,他有希望练武和骑马。
飞流在第三日从阆州赶到了琅琊阁,一路轻功直奔后院,来找他的苏哥哥。
这个冷峻的少年,在扑进苏哥哥的怀里时,终于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声哭泣。
梅长苏很是心疼,把他抱在怀里哄了大半日。
蔺晨看着兄弟二人感情至深的一幕,心里泛酸,梅长苏走后自己照顾了飞流那么多天,好言哄骗那么多次,也不见飞流这样依赖他。
梅长苏每日晨起锻炼身体,飞流问他:“苏哥哥?”
梅长苏喘着气道:“过一个月,苏哥哥就能和飞流一起练武了,飞流开不开心?”
飞流道:“开心!苏哥哥飞!”
梅长苏默默抽嘴角,飞他可真不行。飞流的轻功是打小练出来的,他虽然体质有了,但身体不比小时候柔软,许多动作无法完成,根本就没法练。
只是如今能够像正常人一般呼吸,感受到有力的身体,不再像以前那般弱不禁风容易病倒,他就已经万分满足了。
黎纲和甄平随同飞流一起来了琅琊山,飞流轻功好,一路飞来的,不过黎纲甄平二人就只能一路小跑赶过来,等两人跑到山顶看见梅长苏,心中情绪万千,当场就扑倒在地上,难以起身了。
梅长苏上前把人扶起,轻拍他们的肩膀,说道:“我没事,你们快起来。”
黎纲结巴了:“宗主,你、你……”
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飞流抓着梅长苏的袖子,死也不肯离开。蔺晨看着这幅让人哭笑不得的场景,忽然想到十三年前,梅长苏告诉卫峥还有黎纲等人他的真实身份时的情况,也是这样的哭天抢地的画面,明明那么搞笑,却让人不得不动容。
等众人情绪缓和下来,黎纲甄平休息了片刻,喝了些茶水,又吃了点点心,只因为是在琅琊阁,也不敢太过没有规矩,循规蹈矩的,不敢多说话。
梅长苏却自由得很,把琅琊阁的下人当自己人使唤,问黎纲他们:“江左盟现在怎么样了?是何人在管?”他临死前还在操心北境战场,偶尔想想霓凰和萧景琰,自家帮派早就给抛在脑后了。
黎纲面色古怪道:“如今是我和甄平协助四大长老在管理,前不久乐长老告退归隐,有一个分部想要谋权夺位,已经被重凛杀了,乐鸢姑娘代替了乐长老的位子,不过还是坐的极其艰难。”
梅长苏眉头微皱:“宗主呢?”
黎纲睁大眼睛:“宗主就是您啊。”
梅长苏愣了:“我?我不是让小雪亲自去江左盟与四大长老商议下任宗主由何人继承,我还给了她三个选择,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纲甄平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甄平说:“四大长老只接到了您对舵主和舵主以下品阶的人的部分调整和部署,关于下任宗主之位,他们没有收到您的任何消息,我和黎纲以为您还没有想好,想过个半年再没有您的消息,就来问问蔺少阁主。”
一旁吃着糕点的蔺晨闻言抬起头来。
甄平继续道:“据哀长老所说,白姑娘传过来的话是,您让白姑娘暂代宗主之位三个月,而后您回来继续担任宗主之位。”
梅长苏闻言一僵,慢慢地朝蔺晨看过去,蔺晨也有些惊讶,两人看了半晌,蔺晨才移开目光,去把手擦干净,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道:“看来你服下冰续丹不久后,她就决定要救你。喏,这是我从她身上找到的。”
梅长苏接过宗主令牌,神色复杂,道:“那她……为何什么都不说?”
☆、二号苏醒
五十九
江左盟那处离不开人,梅长苏将宗主令牌给了黎纲,让他去江左盟帮他先看着。他还需在琅琊阁再呆几日。黎纲问他为何要呆下去,梅长苏身体已经复原,江左盟那处混乱一片,更需要他这个老牌宗主的威严来镇压。
梅长苏道:“我再等等,等等小雪醒过来。”
飞流也留了下来。
电闪雷鸣的惊蛰过去,春天就明显的降临在大地上,天气回暖,青草开始生长,阳光更是无比明媚,看着让人觉得心情也变得极好。
飞流每日都是开心的,因为他的苏哥哥回来了,还可以陪他玩耍了。
第十日清晨,梅长苏起来后简单地洗漱过后便去了后山锻炼。蔺晨和往常一样早已经等候在那里,见到梅长苏,他愣在了原地,就这么看着梅长苏朝他走过来。
梅长苏脚步微顿:“怎么了?”
蔺晨结巴道:“你……你的容貌,变、变了。”
梅长苏愣了。
最近事情发生了太多,让人应接不暇。两人一路赶回琅琊阁,找了面铜镜出来,梅长苏一照也愣了。他的容貌和昨日不太一样了。
梅长苏因为火寒毒完全的解法,整个人瘦了一圈,眉目也是清秀平常,眉毛弯而浓密,眼睛狭长而幽深,鼻梁高挺,下巴微尖,若是低眉沉思,流露出一丝伤感的情绪,便像个抑郁忧伤的青年男子。
而如今,他的眉毛微扬,便有种棱角分明意气风发的意思在里头。
蔺晨惊叹道:“长苏,你昨夜去了哪里,弄成这幅鬼样子来见我?”
梅长苏也不知该做何解释,如果他坐在远处,不说话,别人一望,便会觉得还是原来的他的容貌,可此时细细一看,便会觉得他的容貌变化了。也只有蔺晨与他这么熟悉的人才会发现。
梅长苏此刻也有些不确定,道:“可能……我的身体,又哪里变化了?”
蔺晨道:“幸好云家的那群大夫不晓得你又活过来了,不然他们肯定闯到琅琊山把你掳去了。”
梅长苏叹气道:“只能等小雪醒过来,才能问个清楚了。”
梅长苏容貌的变化,引来了飞流的无数问题,还好飞流知道他的习惯和脾气,不然认不出他这个苏哥哥,又要上蹿下跳,把琅琊阁都给掀了。
梅长苏觉得他的容貌其实不是突然变化的,而是一个漫长而缓慢的过程,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变化,那是个什么方向,他有点预感,但不是很确定。
半个月过去了,她终于醒了。
所有的谎言,疑惑,真相都需要她来解释,但此刻她有些疑惑地躺在床上,等着有人发现她醒来的事实。她脑中思索着前尘往事,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自己的名字,没有任何狗血的片段,她知道自己本名胥黎,化名白雪在这个世界生活十三年。
昔日在故土的那些事情越发清晰,而如今她仍旧被困在这个世界无法脱身,其实她也并不是十分难过,心中莫名有一种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感觉。
她动了动身体,守石人在她身边下的咒语就自动破开,发出铃铛一般清脆的声音,有下人经过,看见她睁大的眼睛,便立即去叫人。
蔺晨和梅长苏一前一后就到。
蔺晨坐在床边低声问她:“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记得我是谁吗?这里是琅琊阁,需要来点水吗?”
她点了点头,让蔺晨把自己扶起来靠在床头,喝了半杯水,她看见两位好友担忧地看着她,只得扯出一抹笑,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蔺晨还是给她把了把脉,确认脉搏真的平稳有力后,才放下心。
胥黎道:“是谁把我送来的?”
蔺晨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是没有那人送你来,你是不是就打算死在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了?”
胥黎慢慢移开了目光,看了梅长苏一眼,道:“有些事情,我只是没有预料到。”
蔺晨道:“送你来的人把自己裹得像小偷一样,我认不出来,不过他叫你族长,还说他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你能猜出来吧。”
胥黎很快就明白是守石人,如今天命石被毁去,灵珠的束缚也已经解除,守石人自然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她给他自由,他救下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两两相抵,谁也不欠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