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明启惊异的表情娱乐到了狌狌,这只猩猩大笑起来:“这很奇怪吗?狌狌本就是知晓一切过去的野兽啊。”
第 24 章
或许是明启惊异的表情娱乐到了狌狌,这只猩猩大笑起来:“这很奇怪吗?狌狌本就是知晓一切过去的野兽啊。”
就在狌狌说这句话的时候,明启发现不止是火焰和和尚,连脚下的土地都开始晶尘化。他周边的空间就像一块玻璃一样,竟然产生了裂纹!这不是黑晴明施法后阴阳逆序的空间破碎,而是整个空间仿佛变成了一张张照片,被人从边角开始撕碎。就连明启本身都开始有了裂纹。
“如果不是昨天惠吕比加固法术刚好让你们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失效,本来现在你俩该是在无知无觉中成为晶尘重组轮回的。”狌狌说道,相比起逐渐龟裂的明启,狌狌完整得与整个场景格格不入。
“你在说什么……”
明启目眦尽裂,他无法在听到自己本该无知无觉消失时保持理智。明明此刻他的伞剑架在狌狌的脖子上,可狌狌的态度却像是明启才是那个被死亡架住脖子的妖。
狌狌随手抠了抠身边一处裂痕,那块裂缝便飞快的扩展并裂开,碎片飞扬着,变成烟灰一样的东西在空气中飘散,氤氲成一道道烟尘,在狌狌的手指间悬浮不定。
“那我换个说法吧,作为可以尽只过去一切的野兽,在我所见里你已经轮回过一次了。”
明启嘴唇嗫嗫,却发不出声。在狌狌自称是“知晓过去一切的野兽时”,许久没有回忆过的记忆开始疯狂的在他脑海里闪替,最终停留在一本他无聊时翻阅的志怪小说上。里面曾出现过狌狌的记载: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知往而不知来。
但当时他从未想过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野兽。
狌狌不是妖怪,不是人类,只是野兽罢了。可他同时也是一种可怕的野兽,他无法言说未来,却知晓一切过去。
“你说,我死过一次?”明启渐渐松开了架在狌狌脖子上的伞剑,这句话说得尤为费力。狌狌没有骗他的必要,如果他真的死过一次的话……骗一个必死的妖怪有什么好处呢。
“你是不是弄错了啊?只是轮回而已并不是死亡。”狌狌惊讶的说道,“啊,真不好意思,因为在我所知的过去中还从未与你交谈过,所以忘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此刻明启的身体已经有小部分变成了碎裂的烟雾,形似那老和尚身上瘴气凝结的人形。事到如今,明启反而不急了。在听说自己必死后倒是能平心静气的与狌狌对话。不管狌狌是怎么理解轮回与死亡,起码在明启眼里,自己对以往的轮回全无记忆,与死没有分别。只是就算死,明启也不想浑浑噩噩的死,起码这次一定要死个明白。
在明启的拜托下,狌狌好脾气的讲起了一切的开始——惠吕比年轻的时候。
那是两百年前的一个夏日,惠吕比分到了看守那晚寺院做法事抓住的害人鬼物。可是当晚惠吕比并没有打起精神看管寺院中的封印,而是偷懒打起了瞌睡。鬼物借着那夜晚风,在不断的挣扎下逃离了封印。并点燃鬼火对整个寺院进行报复。
法场第一个被破坏,随后就是禅房,僧侣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火焰吞噬。
鬼火并不会真正的燃烧掉什么,而是吞噬生命与精气。当在法场附近偷懒睡觉的惠吕比发现时,僧侣们已经几近死亡。在鬼火的侵蚀下,睡梦中的僧侣们飞速的消瘦老去,成为一个个形容枯槁的活干尸。
“两百年前的寺庙为什么到现在都还存在。”明启忍不住打断狌狌的叙述,他之前还在城户家时就开始做京都附近的寺庙路线图,有不少人都推荐过这家寺院。如果真的在两百年前毁掉,怎么会留存到如今?
狌狌倒是不介意明启插嘴,他很喜欢新奇的事。因为过去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什么都知道其实是一件很无趣的能力。但明启不同,明启本身就死新的。在无数个过去里这只鸟妖总是能做出一些有意思的举动。
“没有人知道这家寺院已经断绝生机,因为就在那个晚上,惠吕比找到了我。”
惠吕比找到狌狌是个巧合。
作为知晓过去的一切的野兽,尝试一切的新事物成为了狌狌乐此不疲的游戏。它们喜欢参与到各种各样的事情里,去体会未来的多变。两百年前,狌狌刚从更西边的土地来到这里,看到这座佛寺漫天的鬼火,出于兴趣走了进来,遇到了正在绝望哭泣的惠吕比。那时候的惠吕比浑身缠满鬼火,在生命的急剧流失中初现妖态。
可是强烈的自责与仇恨也让惠吕比在快要成妖的那一刻就满溢瘴气。
食梦貘就是在这时候到来的。
“年少时的惠吕比喜欢偷懒,脑子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狌狌带着温和的语气讲述起年轻时的惠吕比,“所以食梦貘很喜欢惠吕比的梦境,经常和惠吕比在梦境里碰面。”
尽管物种不同,惠吕比与食梦貘仍旧成为了好友。面对即将魔化的朋友,食梦貘不惜从离开梦的间隙,答应帮助惠吕比拯救那些将死的僧侣。
明启又忍不住插嘴,京都大战中他不是没见过食梦貘。他可不觉得那些长得像是变异小猪一样的妖怪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就连拥有起死回生能力的妖怪都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挽回将死之人的生命,像是童男那样妖力低微的小妖,甚至必须以死为代价才行。
“食梦貘没有那种能力,他不可能帮得到惠吕比的。”
狌狌挠挠后背立刻答道:“对啊,他不行。”
“那……”
“当时食梦貘只是想把惠吕比和其他僧侣的灵魂骗到梦境里去罢了,沉睡在梦中一辈子都很开心啊。”狌狌笑着说道。
此刻明启已经只剩下躯干还勉强有点颜色和形态,其他部位早已成为了扭曲黑烟,在空气里飘荡凝结,时拢时散。特别是翅膀那块儿,已经糊得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头部则成了一团凝聚的黑气,旋转成了一道微小龙卷。
只听狌狌说道:“不过惠吕比并不愿意去往梦境,他想要的是让僧侣们复活。”
不得不说惠吕比的确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和尚,年纪轻轻已经可以研究非常高深的法术。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惠吕比竟然完成了一个时间逆转的阵法——或者说记忆逆转的阵法。惠吕比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时间节点,倒转自己的记忆,回到了记忆中的过去。
明启终于明白了狌狌一开始说这个寺院只是惠吕比记忆的缘由——这个寺院并非真实的存在着,只是在惠吕比的记忆里存在着而已。抓住重点的明启几乎可以猜到之后的事件发展轨迹。
惠吕比自身成为了时间节点,所以他存在于现在,也存在于过去!于是寺院里出现了两个惠吕比,一个是年老的寺主,一个是青年惠吕比。可是还有一个幼童,也是惠吕比?甚至寺院里还有更多幼童与年长的僧侣们同名。
狌狌好像猜出来明启在想什么,有些开心的补充起来。毕竟接下来的事情有他参与,加入一件全然未知的事件让狌狌非常有成就感:“我当时就在寺院里偷看,因为非常好奇惠吕比想做什么就一直没离开。知道看见惠吕比通过让记忆回到过去,困守在已知结局的世界里才知道惠吕比所求是何物。所以我就问他想不想让和世界真正的逆转。”
“可你只是个野兽!”
明启忍不住反驳道,一个小妖,一个还未成为妖怪就要魔化的人类,还有一头野兽!他们竟然想做扭转时空的事!
“我可是知晓过去一切的野兽。”狌狌强调,对他来说其他人的记忆,过去,根本就是透明的。只要他想,没有他看不到,“所以我帮助惠吕比,用两百年的时间,把这片土地的时间都在记忆中逆转。”
“……”
明启立刻明白了狌狌所指的是什么。
狌狌和惠吕比并没有直接刻画巨大到包含整块土地的法术,那对惠吕比的法力要求太高,高到就算有千万上亿个惠吕比也无法负担。所以他们像一开始一样以个体为基点,去逆转个体的记忆。每当时间进行到寺院大火,便像扭转时钟一般再次将节点的记忆倒退。
“所以……京都的节点们是谁?”明启问道,如果不是因为头已经成为了黑雾螺旋,他此刻应该是在咬牙切齿。
“当然是记忆链条最长的地府是神啊。”狌狌理所当然的说道,“一个阴阳师死去很可能会将自己家中的地府是神留给其他人而不是解契。毕竟地府式神解契了就无法存活,所以在所有长命的个体中,记忆量最大的就是他们呢。用来做节点比用其他妖怪靠谱多了。”
地府式神式神只要阴阳师不死就能活下去,以他们做节点,相当于构筑了一台永动机。所以狌狌与惠吕比合谋将这片土地的地府式神进行了筛选,并一一制作成节点。
“当时我们是想,只要所有生灵的记忆都回到了过去,说不定可以靠这种扭曲真正的改变历史呢。”狌狌感慨道,“一想到我无所不知的过去会被修改,就激动得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