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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去日苦多 完结+番外 (迷野)


  一个故事而已,并没有多少恐怖的成分,却让苏万心里一阵阵发寒。如果把蛇看做是人,那么会怎么样呢?有一只神秘的手笼罩在我们头顶,并且在一寸寸下压,我们不得不对其俯首称臣,在越来越狭隘的夹缝中努力求得暂时生存。终有一天,我们会将全军覆灭。
  我们的命运是被操纵着的吗?这些蛇是谁?那只手又来自哪里?
  而最令他担忧的,还不是这些。
  在各种图示与箭头之间,有一些潦草的字迹,零零落落的看不清,旁边是一幅未完成的素描。这张素描虽然只画完了三分之一,但要表达的对象已经很清楚了,是一条蛇,完成的部分就是一个硕大的蛇头,眼睛像两个灯笼一样瞪着,倒竖的瞳孔非常逼真。蛇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尖利的牙齿间粘连着涎水,颈部像眼镜蛇那样打开,鳞片组成了奇怪的图案。
  苏万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那个图案真的很像一个人脸,而且这张脸他很熟悉。
  黎簇的脸。
  ***
  黎簇不认为自己是个弱者。
  十七八岁,正是中二的年龄,还恰好被卷入一个神秘莫测、看起来就很厉害的计划,并且受到组织无与伦比的重视——这样如果还没有一点身为“the one”的自觉,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棒槌。
  所以听到解雨臣的话后,黎簇有点不满:“如果你们一直不打算信任我,我也可以选择不合作。”
  黑眼镜看着他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黎簇一直怀疑此人面部神经有问题。
  “你们至少得告诉我,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究竟会发生什么?”黎簇问道。
  “没什么,只是跟吴邪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跟当初在沙漠里一样,我们需要这些人来设置阻碍。人越多,汪家人就越不容易行动。”解雨臣答道,“其实来的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我们只是解决了那些靠近我们、并且有攻击性的人。”
  黎簇回忆了一下在地面上看到的场景,一片万里无人声的茫茫白色,完全没有当初沙漠里那么热闹。
  “我们所在的地方,很少有人能找到,”解雨臣解释道,“没有人爱冒险往朝鲜边境附近跑。”
  原来他这两百多天看似平安,其实随时都有可能被朝鲜兵几梭子打成肉泥。黎簇心里呵呵两声。亏得他还觉得跟在身手好的人旁边特安全,现在看来,越强的人就越疯,他现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真要出什么事,这两人可以打个加时战,而他十个肺都不够憋气。
  黎簇觉得非常不爽,他好像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在解雨臣带他离开汪家后就一直存在,当初吴邪通过蛇牙传递给他的消息,似乎有点不对劲。
  黎簇以为自己是除了吴邪以外唯一的全盘知情者,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至少在他的脑海里,长白山上这段寂寞空虚冷的时光是无法解释的,但从解雨臣和黑眼镜的态度来看,这段日子非常重要。
  这种强烈的矛盾只有两个解释,一是计划变了,二是他被吴邪耍了。
  狗日的,老子给你做牛做马,吃尽苦头深入敌方内部,货真价实的头破血流,你竟然还耍老子玩。黎簇暗骂。神经病也不是傻子啊,你当你耍我我就不知道啊,老子一生气不帮你了,看你坐哪哭去。
  还有一件事。
  “苏万呢?”黎簇看向黑眼镜,“你说他去挖人参,你以为我是傻逼?”
  没想到黑眼镜笑着点头:“还行,跟吴邪以前差不多,还有救。”
  黎簇一下子怒了。
  “别激动,”黑眼镜按住他的肩膀,“我是个尽责的好师父,不会把他往火坑里踹的。他现在好的不能再好,估计都能被人参补出鼻血来。”
  “人参个屁,”黎簇一听到人参,就知道黑眼镜还在跟他兜圈子,“他在哪儿?说不说,不说我造反了。别欺负我年幼无知,青春期少年都很冲动的。”
  “如果没出差错,苏万应该在墨脱,”解雨臣答道,“黎簇,你不该管那么多。不久,你就会对自己的无知感到庆幸。”
  黎簇皱紧眉毛,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
  时间不疾不徐地推进,沙海上的战场一寸寸向长白山迁徙。有人吐出了一口憋了十年的气,有人看破了那场演了小半生的戏,有人在无意间接近了真相的边缘,有人被推向悬崖之巅。天空中的巨手将他们所有都抓作一团,无论狂喜或悲恸、从容或焦虑、期待或绝望,都将云集在这个局里最大的那扇门前。
  门开,局解。
  而黑暗寂静的地底深处,呼吸渐重的年轻人指尖颤动,双目徐徐睁开,那对深海一般的眼里,骤然洪波暗涌。


第7章 长白遗梦
  “我来和你道别,我的时间到了。”
  年轻人把黑金古刀包好,背在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深色调的背影渐渐融入无边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不会回答的。”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吴邪坐在绿皮车老旧的车厢里,窗外的天黑了,偶尔路过沿途的矿灯,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一重一重掠过,长长的眼睫下投出一片倦怠的阴霾。
  人在疲惫的时候睡着,就容易做梦,一个接一个,凌乱断续,毫无章法,碎片一样卡在大脑皮层的缝隙里,挣脱不开。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道别的。这一切完结了,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再见。”
  黑暗里隐隐浮现一双眼睛,如同两口古井,定若止水,微波不惊。哪怕是全世界,也很难再找出一个人,有这样出世的眼神。而后,那双眼睛渐被刺目的猩红吞没: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吴邪霍然睁开眼,呼吸有点急促。藏人沙比堆坐在他对面,目光里有探询的意味,嘀咕了一句藏语。
  “在墨脱禁欲太久,做个春梦而已。”吴邪很快就回归平静,胡扯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竟然睡着了。他揉揉额角,突然觉得有点烦躁——哦,烦躁,他以为只要有烟,下半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情绪了,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面瘫这种东西,果然跟童子功一样,都要从娃娃抓起。
  从很久以前开始,吴邪就很少长时间入眠,更鲜有梦境。而在这辆嘈杂的绿皮车里,他竟然奇迹般地睡着了,并且一口气做了很多梦,简直像要把几年的分量一次补齐。不得不说,这种现象非常反常。
  吴邪想起了苏万那张纸条。他心里清楚,苏万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所以会故意掉出一张纸条来试探他。他原本只是想做做样子,逗逗这个傻逼,然而,当他看清纸条上的内容时,却忍不住真的变了脸色。
  在那个瞬间,他几乎认为自己回到了十年以前,而苏万是从青铜门后爬出来的快递员,特地把这张极具劝告性的纸条送到他手上,代替某人告诉他: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管。
  吴邪低低地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黄鹤楼,点火,猛抽一口,呼,吐出一个形状极富艺术感的烟圈。
  只有十年前的傻逼,才会永远追着别人问真相。如今,他谁也不问,只凭自己的眼睛去看、耳朵去听、大脑去想、双手去撕开所有被隐藏的丑陋疤痕,他早就自己站起来了,并且亮出了最尖锐的獠牙。
  至于病人,哪凉快哪呆着去,不要放弃治疗懂不懂。什么“我不会回答的”、“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那种逗小孩子玩的话,就别拿出来虚张声势了。
  黎簇设想过无数次和吴邪再见时的场景,事到临头还是被吓了一跳:卧槽,怎么越长越违和。
  其实没那么夸张。吴邪虽然瘦了,但很结实,脸晒黑了一点,也还年轻,和以前一样有点小帅。可一旦这些和他的眼睛放在一起,就显得很奇怪,有点像抠图搭配失败后的结果。怎么说呢,好比你眼前有个青春逼人的少女,小脸电眼,高跟鞋超短裙,说的话却是什么“皆是虚妄”、“梦幻泡影”、“不过表象”,说完还一挥拂尘,掏出手机玩微信打飞机。
  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太过苍老,如果说是装逼,也太浑然天成了。黎簇第一次见到吴邪时,就觉得这个年轻人眼神格外沧桑,但那还只是沧桑,现在简直是看破红尘,即将驾鹤仙去。
  “嘿,”吴邪冲他打招呼,“在5A风景区免费居住这么久,有什么感受?”
  “心旷神怡,”黎簇回答,“就是有点审美疲劳,眼睛快瞎了。”
  “瞎了也挺好,”吴邪居然点点头,“我废了鼻子,声带也差点废掉,你居然还五官健全,这不太公平了。”
  黎簇听了吴邪的话,胸膛里那口闷气奇怪地发作不起来,任凭吴邪面带微笑把烟圈喷在他脸上,附加一句“废话少说,出发”。
  毁灭远比创造容易,雪洞存在的痕迹很快就被彻底抹去,一行人开始向某个黎簇不知道的目的地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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