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岚笑,“那麽多人的怨念我可受不起,腰都要压弯了。谁跟你似的皮厚,不知觉。”
袁朗笑了笑,“郝岚,你喜欢月光的毛病要改改了,以後可没人管你。”
郝岚眨眨眼朝他笑,“还敢说,谁把咱家的钱拿出去的啊?”
袁朗的态度平静而温和,“钱我会还你。”
“我不急。”郝岚的视线里有著袁朗安静的侧面,“你那点工资别老省了,对自己好点。”末了又加了句,“少抽点。长命百岁。”
“遵命遵命。”
郝岚深切的望了袁朗的背影一眼,“喂,平平安安的,得看美元成家立业啊。”
袁朗好奇的问,“那时咱们两谁上台致辞啊。”
“一起呗!”郝岚笑道,“想溜啊,还怕上台……训南瓜对几十号人扮黑脸不是挺行。”
袁朗陪著郝岚逛了商场,非要给郝岚买一件她看上的一目白色款式简简单单标价六百元的衬衣。郝岚致意不要,争执半天袁朗假装顺了她的意,半道骗她去厕所,给偷著买了塞她手里。袋子交给郝岚,郝岚的眼眶有点潮。
傍晚他们在一家小吃店吃两碗面,随後分了手。郝岚最後拥抱袁朗,路人视若无睹的们从他们身边穿过。
“你这辈子就没浪漫过。”郝岚抱怨著。
袁朗的脖子一疼,郝岚咬他一口,竟出了血。
“你可真恨我。”袁朗啧啧一声。郝岚拿餐巾纸给他捂伤口。
“你就招人恨,恨得牙痒痒。”郝岚笑道。
郝岚认真的问,“袁朗,我问你,每次出任务要生要死,你想著谁?”
袁朗说,“想著你,想著美元。我告诉自己我得活,美元不能当个没爸的孩子。”
郝岚一楞,坦然的吐出一口气,眉眼一弯笑开去,“A吧,执行任务的时候你还能想别的啊。”
袁朗小声说,“这不挑你爱听的说麽,还不满意啊,那就没法了。”
郝岚说,“袁朗,你是个好人。”
袁朗道,“郝岚,好人卡别发我,多寒碜啊。”吴哲手里那套好人扑克牌可不是白给大家打牌用的,闹的如今三中队中谈“好人”变色。
郝岚跳出一段距离朝他挥手,“就算我过得比你好,也别忘了我。”郝岚仰首阔步,如一条鱼流入人海,留下袁朗站在原地楞了半天的神。
高城写论文写烦了,洪兴国继续在赶,为不打扰洪兴国,高城走到走廊靠窗处透口气。他探出脑袋眺望著周遭,趴窗台掏烟要抽烟,才想起兜里有信。
信打开一看,原来这信是马小帅转寄的,信是史今来的。高城想著史今,顿时愉悦起来,论文那破玩意丢之脑後。他拆开信浏览一番,信上写的都报平安的话,有写到伍六一的近况,挺不错的,就是脾气还那样。高城慢慢的读,偶尔会心一笑,仿佛这些小方块汇聚到一起成形变成他心疼的两个兵。高城心潮澎湃,脑海中流连他七连的岁月,好像蔓藤一般的疯涨。他满心动容,有股子温暖的暖流在四肢百骸里川流不息。
高城连著把信看了两次,折好放回兜里,打算等会跟洪兴国炫耀炫耀。
有人从花园小径朝招待所走来,待走进借楼下灯光,高城看清是袁朗。袁朗上楼和高城打个罩面,隔一段距离袁朗主动向高城就打招呼,既而袁朗高城擦身而过,袁朗走两步又折回来,面对著高城,手放到嘴边做个动作,“给根烟。”
袁朗的笑容是真的有疲惫了,这次不是错觉,高城想。
高城给了袁朗一只香烟,又给点上火。
袁朗抽完了那只烟,他靠近高城,倚著窗台,低垂著眼,望著幽暗的花坛,轻描淡写简单明了的说,“分了。”有一块石头压在袁朗的喉口,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高城默不作声,再给袁朗点了根烟。高城明白袁朗的意思,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搭住袁朗的肩膀,使著劲的一按。
正文 第18章
高城说过,“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要挺胸抬头去面对。”袁朗没听高城那么说过,他只是切合实际情况的去面对生活带给他的问题,迎刃而上,解决一个,枪毙掉一个,可随后更多问题如诺曼底德军的炮弹汹涌扑面。而这些不在高城伸手能援助的范围,高城懂得,很多话多说无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之道。
党校学习结束的日子即将到来,交了论文高城和袁朗都是无事一身轻,凑在一起的时间又见长,经常结伴而行,有进有出。
打牌的时候有人都打趣的问他们两,“不分红军蓝军啦?”经常在一起打牌的一伙对于他们两人的交情有一定了解。高城俘虏袁朗两次,他的兵进了老A,都被传的很邪乎,但当事人都没亲口提过。袁朗无意说;高城则不屑跟人说这些,要他说,他只觉得脸骚,第一次俘虏袁朗战存比一比九,第二次俘虏袁朗怎么看都是他更倒霉。
高城膀子一挥,大声宣布,“下次再见毙得他们喊妈!”
“就是指不定谁喊谁妈呢。”袁朗在一边慢悠悠的插嘴。
高城圆眼一瞪。一伙人捧腹大笑。
时间要到头,散伙酒要喝。不少人都在等着一天,憋足了气,磨刀霍霍向牛羊,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这不演习场上毙不了,就等去酒桌上围殴。袁朗从进党校第一天开始以他老A良好的侦查素质察觉到这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的危机。而当这一天终于来临,他悟了,妈的,全民公敌果然不好当。他甚至小心眼的想:铁队用这来惩罚他的离婚。估计要他和郝岚的事没分,铁队一高兴就提他走人,免去这顿饭的苦头。
食堂里人声鼎沸闹的热火朝天,酒都是论筐上,菜反而没什么人动。此一时,彼一时,身为老A的袁朗身手再敏捷意志再坚强单兵作战能力再强悍,酒量摆在那里高不成低不就,面对大有当佛杀佛意思的一干人等一拥而上劝酒倒酒是抵挡不住。头昏脑胀中透过人影重重袁朗分明看见高城一边跟人喝酒一边朝他笑的不怀好意,大有阁下罪该如此好好享受的意思。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心。年轻的陆军少校拨开人群挤进来,他目光锐利的盯着袁朗,杯子里倒的满满的。年轻的陆军少校名字很奇特,就叫陆军。他身高中等,圆脸大眼,额头饱满,样貌挺孩子气的。陆军原先所在的连队跟老A在演习里有过交锋,结果跟七连差不多,演习完不久就改编。他比高城更惨,连队番号都取消了。
袁朗认为那双眼放死光的程度都赶上他们队李政委,带有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怨。后脖子不仅一阵寒。
有电话找袁朗,袁朗如蒙特赦挣扎出包围圈赶着紧去接电话。来电话的是铁路。铁路起先打不通袁朗寝室电话,直接打给党校政治处主任,直到打通袁朗为止。袁朗以为出事急着要他归队,可铁路只确定他接了电话就把话筒给了骆驼。骆驼欲言又止的声音传来,袁朗头晕乎乎听的不真切。
骆驼劈头盖脸问,“你知道老杨这两年去哪里了?”
娘舅杨建业复原后回了老家自此音信全无。有人从他家乡来,带个消息,说他在那和人合伙开个保全公司,干的还不错。想娘舅自觉无颜以对兄弟们,骆驼他们也不愿去烦他给他填堵,盼他早点想开。
袁朗略感口干舌燥,“娘舅他怎么了?”
骆驼的声音硬邦邦的,“两年前他就跑去挖那个家伙了。”
“什么?”
“他去挖武僧了!”骆驼吼了一句。
袁朗的脑袋哄一声炸开了响,都听见这爆炸的回响直冲耳膜。
“他挖武僧去了?”袁朗很轻的确定了一次。
骆驼的声音又硬朗一分,多是焦急,“挖,挖个狗屁!跑去深山挖个鬼!”
袁朗目光毫无焦距,他已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声音很平静,“挖到没?”他的一句话换来电话对面一阵骇人的沉默,好久骆驼才颤悠悠开口,“遗体被冲的七零八落的。找起来不容易。”
铁路在窗口眺望着傍晚加餐的队员们,死死的盯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袁朗吞口唾沫,挣扎着问,“老钱知道了没。”
骆驼说,“就是他发现的。这次任务离那地近,老钱去拜了拜,就见着娘舅了。”
铁路突然转过身,猛得抢回电话,犀利而平静的出声,“回来再说。”刷的挂了电话。
袁朗听着忙音,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不知道怎么走出办公室,跟个游魂似的。等回过神来,他坐在幽暗的花坛中心凉心亭的阶梯上。眼前不远处是食堂,玻璃里透出的光亮离他那么的近,却又离他那么远。他坐在阶梯上,身体里有很多泡泡,很虚,存在变的不真实,耳膜里有着嗡嗡的嘈杂声,忽近忽远,模糊不堪。有一口块石头堵着他的胸口,他直想吐。胃部一阵泛酸,袁朗忍不住吐在花坛里。
“袁朗?”高城熟悉的声音传来,袁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袁朗的瞳孔慢慢的开始聚焦,对准朝他大步行来的高城。
“要挂啦?”高城好笑的看着袁朗,“不至于吧,喝半杯撒半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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