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出这片树林,旷野之上,当空的太阳猛烈地照下来,铁手和冷血都感觉到了一阵热气直往他们身上钻。许是太热了,铁手只能想到这个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解释。但铁手不能去问,冷血并不是个没有主意的人,他不想说的事,自己问了也没用。
铁手只得说些想来能让冷血高兴的话:“这次我们要跑的地方很多,怕是接下来一个多月都不得闲。不过我们也算是又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一起了,不如一边办事,一边就当四处游玩了,如何?”
冷血往铁手身边坐近一些,笑着道了一声:“好!”继而停了停又说道,“就是恐怕有些人,不会让我们安宁玩的。”
如此多的金银珠宝,只要消息传出去了,不可能没有人眼馋。
铁手朗声大笑道:“老四你怕吗?”
冷血笑道:“要是真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二师兄你一掌解决了,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又除几个恶,岂不是好?”
铁手笑道:“快别开你二哥玩笑了,一掌便能解决,我可没有这本事。真要除恶,也是我们一起。”
两人一路欢声笑语不断,让马车里的楚昆和楚仑听着越发不是滋味。
过得两个时辰,冷血道:“二师兄,换我罢。过两个时辰你再来。”
铁手心领神会,将手中缰绳给了冷血,由冷血来赶马车。两人自然也换了个位置,起身擦肩的一刹那儿,冷血偏头看了一眼铁手的侧脸,那要喷涌出来的感情在他胸中翻腾,再也忍耐不住,他一把抱住了铁手。
铁手一怔,失声道:“四师弟……你……”但他也没推开冷血,只过了片刻,他右手轻轻拍了拍冷血的后背,问道,“你怎么了?”
冷血支支吾吾道:“没什么,我……”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刚才只是抑制不住的冲动,然而现在他却有些不敢放开铁手了。他怕他放开铁手后,铁手看到他的脸,那上面出卖了他此刻的激动与紧张。
铁手听见他的声音,当即郑重道:“三师弟,你现在的呼吸很不稳。”
说话之时,只见铁手的双手已放在了冷血的后背上,一股柔和的内力缓缓传送进了冷血体内。慢慢地,冷血觉得心绪平顺下来,他这才敢松开铁手。
铁手肃然问:“刚才是怎么了?”
冷血头埋得很低,道:“好像是……练功走火入魔了罢。”
铁手摆明了不信,道:“是吗?”
冷血握了一下拳,忽然把头抬起,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是啊!”
铁手这下将信将疑起来,他知道冷血从不擅长在自家人面前撒谎,此时语气这般斩钉截铁……难道是真的?走火入魔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至于冷血真正的心思,铁手再怎样洞若观火,也是想不到前两天还对男子之间的情爱懵懵懂懂的冷血,现在会突然开了窍,发现了自己的心。
铁手抢过缰绳,坐下继续赶车,说道:“你练功这么久,我还未见你如此,这次是怎么回事?你且坐下调息一下,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跟我说。”
冷血依言盘膝而坐,却在铁手没有看他时苦笑了一下。
是走火入魔,自己现在一定是走火入魔。
他从小在野外长大,见惯了野兽相互求爱的事,所以若只是单纯喜欢一个人,他从不觉得有什么可耻。但喜欢上的是一个男子呢?这种事他在野外没有见过啊。这就叫走火入魔了罢?方才那一抱,自己的身体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可是走火入魔的感觉是这样的愉悦,他是心甘情愿走火入魔的。
铁手时不时瞧着冷血,见他脸色始终红透透的,一直不敢跟他说话。
待到了晚上,两人去了一间客栈住下,马车停在院子里,铁手说道:“你睡罢,我来守夜就是。”
冷血一愣,差点就想把实话说出口了。顿了顿,他沉思片刻道:“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正好我想再打坐调养一下。”
铁手道:“需要我给你护法吗?”
冷血连忙摇头。
铁手道:“好罢,有事叫我。”
铁手清楚小师弟的性子,若因为他自己的缘故,而累得别人辛苦,他是绝对不会愿意的。于是铁手去了房间休息,冷血自坐在马车里守着楚昆楚仑和那些金银珠宝。到了下半夜,不待人唤,铁手自己便醒了过来,又换了冷血去休息。
次日一早,冷血醒来,盥洗完毕,他走出房间下楼一看,铁手正在吩咐着店小二准备吃食。见冷血到来,铁手跟小二说完话,回头第一句便问道:“今天觉得如何?”
冷血道:“好多了,二师兄你放心,我没事的。”
两人吃过东西,出了客栈,上得马车后冷血道:“今天我赶车罢。”
铁手见冷血精神焕发,想他现在也应是无事了,遂道:“好。”
再次赶路,冷血再不敢有任何异常举动,一路平平安安,几日后遂到了沧州铁血大牢。
将楚昆和楚仑押入了大牢,审问之后判定秋后问斩,此事就算是了结。还剩下那些金银珠宝,铁手和冷血拿着二楚交代的名单,前去一一送还。
竟是不出两人最初所料,路上真有毛贼前来盗取珍宝,可惜都是一些无名小徒,若是铁手赶车时,就由冷血一剑制住;若是冷血赶车时,就由铁手一掌擒拿;最后再送至附近的知州衙门。所谓无知无畏,或许越愈是无名之辈,就愈是不知天高地厚。但凡在江湖上闯出点名头的人,知道铁手和冷血的厉害,又怎敢来他们的面前撒野。
冷血扬眉道:“二师兄,当初我说你一掌就能解决了他们,现在可见我没有说错。”
铁手朗笑道:“你啊,还记得这话来呛你二师兄是不是?”
冷血摇头道:“二师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旦冷血露出了这种似乎很不好意思的表情,铁手便不再开他玩笑,两人说起了别话。
青山绿水,知己在旁,斩奸除恶,好不畅快,一个多月后珍宝全部送已毕。回神侯府的归程,他们更是不急,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
正是三伏天,天气比起一个月以前更加的炎热,两人两匹马,并辔走在山谷小道上,前方突现出金色的光芒。又走了些许一看,原来是日光下,一条长河水光粼粼。
冷血心头陡然一喜。
铁手一见冷血的神色,如何不知他想什么,说道:“想去就去罢。”
冷血道:“二师兄,那你……”
铁手笑道:“前面柳树不少,我就坐那儿等你。”
冷血笑着应了一声,驰马向前奔去,一眨眼便把铁手甩到了身后,到了河边。河水深不可测,但清亮如明镜,冷血更为欣喜,翻身下马,将马绳系到了河边一株柳树树干上,之后脱掉衣服,一个猛扎子就跳了下去。铁手在后,则是慢悠悠地策马走到了那株柳树下,再下马把自己的马和冷血的马栓到了一起。然后,他坐到柳树荫下,偶来吹来的河风吹动柳树树枝,拂在他的脸上,他伸手把柳枝挡开,眼睛看着冷血在水波中央上下来去。
暑天是容易发困的,过得俄顷,铁手便觉昏昏欲睡,闭目养起了神。
他并没有睡多久,有风吹来。
不是自然而来的风,铁手顿然睁开眼睛,只见一只白羽鸽子在他眼前,挥舞着翅膀。铁手一见这鸽子便清醒了,也笑了,手掌摊开,那鸽子一下子就落到了他的手掌心上。他解下那鸽子腿上的小筒,鸽子鸣叫一声,飞去了河中央。
铁手晓得它是去找冷血了,遂取出小筒中的纸条,只看了一眼,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转头向大河,唤了一声:“四师弟。”
冷血正在河中游得尽兴,忽见世叔与他们四师兄弟联络的鸽子飞来,再一听铁手唤他,立即上了岸,披上了衣服。
铁手已走到了河边,把纸条交给了他,道:“世叔的信。”
冷血眼睛扫过纸条上的一行字,道:“世叔要我们即刻回京?”
铁手颌首道:“你再看,这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冷血闻言细瞧,少时说道:“信上没提我们的名字,说明世叔寄信时,是给我们一人寄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话刚落,他又疑道,“不对,那为什么只有一只鸽子来找我们?”
铁手道:“我们在外面办了这么多事,世叔肯定是听说了的。我想除了大师兄原本在京,世叔应该寄了两封信,一封给我们,一封给三师弟,都是要我们即刻回京。”
即刻回京,四人齐聚。
上一次,诸葛先生要他们四师兄弟齐聚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他们都想到,那是许久之前的易水一案了。
这次又是什么样的事,能让诸葛先生发出这样紧急的信函?
铁手忽然笑道:“走罢,不管什么事,我们在一起,就不怕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冷血点头笑道:“嗯,我们在一起。”
—第三卷完—
第四卷:自在人
第41章 第 1 章
清风明月,草木花香,无情坐在院子里的花丛中。
神侯府的院子,各色的花,当中摆了一张桌子。桌子边三把椅子,桌子上四副碗筷。还有一些菜肴,无情并没有动,他坐在轮椅上听着风响。
追命赶回神侯府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不由笑道:“这还是神侯府吗?我以为我走到蓬莱仙境里来了。”
好几个月没见,不先问候师兄,第一句话是这个,这是追命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