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冷血嗜杀,焉不知杀只是他的一种手段,一种他常用的手段,但并不代表他喜欢这种手段。若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无事,放剑携手与师兄们青山绿水共一游,这才是他的心愿,这也是他们四师兄弟共同的心愿。只不过铁手曾经想过很多次,冷血却没有这样想过。因为冷血知晓,这天下永远都不可能太平无事。他手中的剑,也永远都不可能放下。
最后他笑道:“可我觉得二师兄的手不是杀人的手,却是救人的手。”
铁手亦笑道:“四师弟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那你的剑又怎不是救人的人。”
冷血摇头道:“我比不上二师兄宽厚。”
铁手大笑道:“宽厚在心,你比得上。”说着站起身,“饭菜这会儿应该熟了,我们下去看看。”
刚刚好,饭菜都熟了。老人应是饿了,吃得有些急,铁手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看了看他已经洗褪色了的单衣,遂想从怀中摸出些银两送与老人。可他的手正扶着老人却是动不得,刚要单手拿取的时候,冷血已经从身上掏出了一锭银子,交与了那老人。
老人惊道:“这……这怎么使得……”
冷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老人接受,只能将银子硬塞在老人手心,道:“你拿着罢。”
老人还是一个劲地推辞。
铁手见状即道:“老丈你拿着好了,这银子也不是我们的,是沙时让我们给你的。”
老人道:“是时儿的?”不再拒绝,可是下一刻脸上又显现出了惊疑的表情,“可是时儿前些天才给了我一大锭银子,他怎么又……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铁手和冷血的脸色也变了。
冷血问:“你说沙时前些天给了你一大锭银子?”
老人察言观色道:“是啊,时儿说是许府给他的工钱。是不是……是不是时儿得来的钱来路不正啊?”
看着老人心焦万分的样子,铁手微笑道:“你又多想了,这些都是光明正大得来的钱,你且放心拿着罢。”
铁手向来很少说谎,可是今天却连着说了几次。
冷血从不擅长说谎,可是亦继续跟着点了点头。
然后冷血又问,“不过,老丈你既然有这些银子,为什么不用?”看这家里的样子,自然不像是用过的。
老人哽咽道:“这些钱是时儿要给我看病用的。时儿是个好孩子,是我的病拖累了他啊。”
铁手和冷血的心里都明白了。他们本想在沙时家查的事,打听的问题,也不需要再查再问了。
铁手询问道:“老丈,你得的是什么病?”
老人叹息着:“哎,谁知道啊?大夫治了这么久也没有治好,平白花了这么多银子。”忽然看铁手的手把上自己的脉搏,不由问道,“年轻人,你竟然懂医吗?”
铁手把着脉,发觉老人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道:“只是略懂一点。”
他愁云上了眉头,随即坐上床沿,将双手移至老人的后背,一股柔和的内力注入老人体内。冷血一眼看出,铁手这是以自己的功力替老人治病。不必铁手吩咐,他即站立在床边,一动也不动,替铁手护着法。
有顷时间过去,恰而此时,铁手和冷血却突然听到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还有,杀气。
在腥风血雨里打滚了这么多年,杀气对于他们来说是在熟悉不过了。冷血剑眉一挑,眼光向屋门外扫去。铁手仍在为老人运功,身不动,抬头看了一眼冷血。
冷血转过头来,对铁手轻轻一点头,右手搭上剑柄,旋即出了房门。
老人好像也察觉到不对,担忧问道:“怎么了?”
铁手笑道:“老丈,我想你的病若是注以内力,倒是能稍稍化解一部分瘀疾。所以,无论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动,也不要担心,我替你治病。”运功正到一半,若在中途停下,以老人的身体怕是受不住,“有我和四师弟在,不会出事的。”
然而当铁手这样说着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忐忑。他听得出来,脚步声不止是一个人的,这次来的人有很多。
他们都是什么人?小师弟只有一个人,对付得了吗?
他们一共有二十四个人。
灰衣,刀与剑。
冷血默数了一遍,道:“二十四星?”
那二十四人明显是一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谁?”
二十四星皆乃流星会中高手,十二人用剑,十二人用刀。冷血记得铁手曾与他说过,他是追踪流星会的人到了归德镇。天安镇离归德镇很近很近,这里有流星会的人一点也不奇怪。
但冷血没打算跟他们废话,只冷冷道:“很好,你们送上门来了,不用我和二师兄再去找你们了。”
一人道:“你就是冷血?”
冷血道:“是。”
那人眯起眼睛,道:“那铁手呢?不是说四大名捕兄弟情深吗?怎么就你一个人,他是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了吗?”
冷血冷笑。
那人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冷血依然冷笑,道:“想对付我二哥?你们,还不配!”
第32章 第 7 章
长剑陡然离身,剑尖直指正前方。日光照下,铁片似的剑,竟射出了耀眼的光芒,生生地晃了二十四星的眼睛。二十四星不再说话,他们都感受到了一股气势。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冷血冷冷道:“先过我这一关。”
二十四星并没有动。
他们在心中计较着:冷血是个极难对付的人,铁手也是个极对付的人,他们是深深知道这一点的。正是因此,他们才会二十四人齐出,只为对付两个人。可是,铁手现在在哪儿呢?二十四星当然是不可能认为他会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因而他们心下猜测着,提防着,铁手可是藏在暗处,到时再给他们来上致命一击?
人虽未动,刀剑却都已举起,冷血看到了一人刀上的血。
冷血的心中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你们杀了人?”
刀上有血那人作满不在乎地回答:“有人看到我们,竟想大声叫唤,被我一刀杀了。”他想故意激冷血发怒,发怒的人身上才有破绽可寻。
冷血依旧平静,只有他的眼睛里有光,一道凛厉的剑光。
他的声音如剑与剑争鸣,道:“二师兄方才说他宁愿永不杀人。现在可见,该杀的时候,还是得杀!”
当他把这句话说完之后,他便发起了攻击。
二十四星当即分作三拨,化作三道旋风,倏地向冷血袭来。冷血不闪不避,直杀过去。
兵器交击中冷血的心同样为他事思量着,对方有多少人,他丝毫不在乎,反而敌人越多,越能激发出他的斗志。他此刻想的是,他绝对不能放任何一个敌人进得里屋。铁手还在里屋给老人传功,他必须要为铁手护法。
一声惨叫,挥剑斜刺,只见一人胸膛已喷出血来。
鲜血溅在冷血的手臂上。
他转身一剑向前疾刺,剑身贯穿了两人的身体。与此同时,他的背后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的后背中了一刀。
他全然不顾,抽剑再战,刀光剑影闪动之间,鲜血亦织成了漫天的血雨。分不清哪些血是敌人的,哪些血又是他自己的。
哀嚎声响起,一声声如击在铁手的心上,他却看不见门外的一切。
冷血出门时特地把门关上的,他深知,如果让人看到铁手在为老人传送内力,恐怕敌人们都会想抢攻进去。捕快多年,他的心思变得缜密。
可终还是有人发觉了那扇紧闭的大门的不对劲,一名刀客借着李子树的遮挡悄悄跃至门前,长刀一劈木门,正欲查看门内秘密,突感后颈一疼,血泉喷涌,他倒了下去。
冷血一剑划破了那人的脖子。
他不可能让人进得门去。
但是,一旦这样,冷血的罩门也暴露在了剩下五名刀客剑客面前。两剑三刀,五个人,瞅准时机,猛攻冷血。冷血头也不回,剑柄转动,反手一剑刺中一名刀客的心脏。
剑再拔出时,带着血,冷血轻轻一抖,似血花迷了两名剑客的眼睛,再见寒光一闪,那两名剑客的眉心染上了红。
仍旧剩下两名刀客,在冷血剑刺剑客眉心时,已发出了他们的攻击到了冷血的腰身。
冷血没有□□术。
眼看两人的刀就要劈断冷血的身体,却在乍然间,木门忽地开了,一股汹涌澎湃的掌风从屋内打出。
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当木门开时,那一掌就打了出来。
惊天动地的一掌。
如果这一掌的掌力真的打到了那两名刀客的身上,他们现在一定都是死人了。可他们现在都还活着,因为那一掌是打在在旁那株李子树上的。无数的李子纷纷击落下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那两名刀客脚底一滑,站立不稳,才摔倒地下。
当那两名刀客倒下时,他们的心中只猛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原来铁手的手也那么快。
是铁手。
他昂然而立,似高山,又如山上松柏。
冷血一见到他,遂收剑负手,笑唤了一声:“二师兄。”
铁手叫道:“老四,小心!”
那两名倒在地上的刀客突然跃了起来,长刀向着冷血身后砍去。
一把刀砍到了冷血的剑上。
剑断。
断剑刺穿刀客的咽喉。
另一把刀砍到了一只手臂上。
铁手的手臂。
刀口卷了刃。
铁手翻掌抓住那人的手腕,那人手中刀啪一声落下了地,随即疼得叫了起来。听见那人哀叫,铁手的手松了松,正欲放开桎梏,忽看见落地的那柄刀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