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第 118 章
一切起因自那年那场偷袭围杀的行动说起。
那日天色晦暗,仿佛很快就要落雨,温长逸接到一封信,一个消息——老字号温家有难的消息。尽管与老字号彼此观念不同,不合已久,但温长逸的身体里到底流着温家的血,接到此信,他二话不说便快马赶去了信上写的地点,许州城外野郊的大望谷。
到达之时,雨已经开始下了。
而等待温长逸的,除了那场瓢泼大雨,还有来自同族之人的背叛。
这是他所经历的最令他感到痛恨的事情,然而塞翁失马,当坠落谷底之后,他却也遇到了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李潜飞顿了顿,忽道:“你们可曾听说过金玉秦家?”
自五代十国以来,有秦姓一族,于乱世之中起家,历经数代,个个都是经商的天纵奇才,累积无数年的财力之丰不可想象,完全可说得上是富可敌国,因此人称金玉秦家。然而约百年前,秦家最后一位主人秦守年逐渐淡出世人的视野,据传秦守年无儿无女,也没有一位继承人,秦家的财富便也从此不知所踪。
铁手试探问道:“尊师的夫人,与秦家有关?”
李潜飞颌首道:“我师娘其实是秦守年的独生女儿,只因出生后患有一种怪病,秦家为她求医多年,得知只有大望谷谷底特殊的地理空气能有利于她的病情,因此师娘自小起就被送往谷底生活,倒是有专门的人照顾她,可师娘喜欢清静,过了些年便驱散了众人,独自一人在谷底生活,秦家人常常会去看她,通往谷底道路的机关也是秦家在那时所制,为避免师娘被人打扰。然而,谷底的空气也只能稍稍抑制师娘的病情,并无法根治,师父本是为报师娘救命之恩,才留在谷底为她治这奇病,但日子一久,许多年过去,师父和师娘也生出感情。”
追命听到这儿,一边喝了口酒,一边笑道:“祸兮福之所倚,尊师与秦前辈能够因此相遇,结成良缘,倒也是件好事。”
李潜飞叹道:“但即使这样,师父在谷底却也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要报仇。”
无情道:“找围杀他的人报仇?”
冷血道:“那些人偷袭谋杀在先,尊师想要报仇,是理所应当,无可厚非。”
温久危这时忽然间开口,喃喃道:“难怪,难怪,那年温家有突然死去那么多人了。”
李潜飞道:“其实师父原本想要杀的,不止那些人。”
无情问道:“还有谁?”
李潜飞道:“还有,老字号温家,所有人。”
温久危听罢这句,最先一怔,继而一惊,不可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当年的围杀行动,不是每一个温家人都知道的,师兄不可能对无辜的人下杀手……”他边说边摇头,“不可能。”
李潜飞喟然道:“师父曾经与我说过,世间种种病症,身体上的病其实都是小事,唯有这心病一旦有谁患了才最为严重。自打师父遇到温家人围杀他的那一刻起,他便患了心病。在谷底多年,师父无一日不想研制出一种剧毒,用以折磨杀光所有的老字号温家人……只是,因为师娘的病,他不得不始终待在谷底,在那些年里,他先是研制出了火烈焰,可仍觉得不够毒,便又……便又研制出了涤魂决,目的是为让所有温家人体验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直到师娘的病终于治好,师父独自出谷,幸而在还未下手之前,他因一个人改变了想法,也因那个人治好了他的心病。”
温久危急忙问道:“什么人?”
李潜飞默然好一会儿,旋即目光转动,移向了温久危,道:“那个人,是您。”
温久危一愣,茫然道:“我?”
李潜飞点点头,道:“当年师父出谷不久,刚巧第一个碰上了您,他那时心病未愈,纠结是否要对您下手,便尾随您进了家中,这才亲眼见了您在家中挂了他的画像,祈祷他的平安。”叹口气又道,“就是因为您这个举动,与您在家师画像前自语的那一番话,让家师多年的心病在那一瞬间,痊愈了。从那一刻起,他决定不再对温家其他无辜者下手。”
温久危听罢好一阵没有言语,许久后,他忽而喃喃道:“他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李潜飞道:“当年的那些凶手里,也有令叔罢?”
温久危沉重地点头。
李潜飞道:“师父只决定不滥杀无辜,不用火烈焰与涤魂决来折磨人,可是当年的凶手他并不打算放过。所以……不过师父一直念着师叔您,也常常与弟子说起您。”
温久危低下头,心中不知想些什么,随后道:“那,后来呢?”
李潜飞道:“方才我所讲的,都是师父后来告诉我听的,而我第一次见到师父,却是在这之后。”又道,“我从小父母死得早,过了好几年流浪的日子,有一日走在路上却竟被一人劫走。起初,我并不知道那人劫我的目的是什么,直到后来,我在关我的密室里见到了许多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我们交换了各自所知的信息,才晓得,我们这些人全都是消失了也不会有人管的流浪孤儿,而劫我们的人则是想用我们的身体做实验来研制□□。”
无情神色一凛,道:“这人是老字号温家的人?”
李潜飞道:“是的。不过,这也是我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铁手沉声道:“他叫什么名字?”
李潜飞道:“温合铗。”
这个名字,四大名捕也早有耳闻。传言此人为人毒辣,恶事做遍,为达目的常常不择手段,不过早已在很多年前便已死去,不然四大名捕早就会将他抓起来。
追命问道:“任别空也是那些被抓起来的孤儿的其中一人?”
李潜飞道:“是。”
冷血紧接着问道:“那其他人呢?”
李潜飞的表情凝重,半晌后道:“其他人,都死了。”又道,“过了好些日子,那些孤儿里只剩下三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任别空,还有一个我并不认得。其实那时候我们都不认得,我和任别空也是成为师兄弟以后才互相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无情道:“温合铗也是尊师的仇人之一罢?”
李潜飞颌首道:“是。当初师父去找温合铗报仇,本来只打算杀了他,并不动用涤魂决这样狠辣的□□,可是,师父在出手前发现了我们三个……那时我们三个都已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师父虽能研制出解药救我们,但却需费些时间,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于是师父才给温合铗下了涤魂决的毒,用来逼他交出治我们三个的解药。涤魂决之毒的疼痛,没有人可以忍受,温合铗只能答应。我们三人都解毒之后,师父当然没放过温合铗,却也没立刻杀他,而是打算询问一些他有关当年围杀计划的始末,便留了他一夜性命,谁料……”说到这儿他的神情有点疑惑,“谁料第二天,温合铗就不见了,而不见的除了他,还有另一个我和任别空都不知道名字的少年,以及涤魂决的□□和解药。”
追命道:“可是温合铗死得却很早。”
李潜飞道:“是啊,本来师父认为凭温合铗的本事,他只要拿到□□和解药,就能在一段时间后搞清楚这两者分别是用什么配制出来的,所以师父想尽了一切办法寻找他,却在半年后听到了他死去的消息。找他已无望,师父只好在报了仇之后带着我和任别空回到了谷底,收了我和任别空为徒。只是,师父始终还是怕涤魂决若流落了江湖,将会造成大难,因此他便将解药的方子给了我,嘱咐我日后定要多多关注此事。”
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第一次听到涤魂决这三个字,却是在铁手的口中。
铁手听他讲完,温和道:“事情既然是这样,尊师为了救人而动用了涤魂决,这是大义之举。而这之后,涤魂决遗失,也不是尊师的过错。”
李潜飞叹道:“但毕竟,师父若不是为了我……”沉默一瞬,又道,“后来,我与任别空就一直待在了大望谷的谷底,待在师父和师娘的身边。师娘的病虽然治好,却无心再与外人过多接触,便也未曾出谷,而秦家的所有财宝,之后自然全数留给了师娘。”
冷血立即明了,问道:“白玉簪与那些财宝有关?”
李潜飞点点头道:“师娘去世以后,师父花费半年时间,为她建造了一所墓穴,秦家的所有财宝也藏在了那所墓穴之中。因师娘生前最爱玉簪花,所以师父曾用秦家珍宝之一,刀枪不毁的天白玉,为师娘打造了一支白玉簪。那支白玉簪,也是唯一能够打开墓穴的钥匙。”
冷血道:“就这样?”
李潜飞道:“是。”
冷血道:“只是这样,为什么之前你始终不愿意告诉我们白玉簪的来历与作用?”
李潜飞道:“秦家历经几代而累积的财富,你们根本不知道它们的数量,它们的价值……有那么不可想象。”
追命这时喝了口酒,笑了笑道:“我明白了,李兄你莫不是担心我们觊觎那些财宝罢?”
李潜飞忙道:“不不不,你们误会了,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这样多的财富,就那样长埋于地下,你们难道不觉得可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