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点头,又道:“只不过,如果凶手真的是针对的关敬,万通钱庄也不止一家。”
追命知晓无情话里的意思:若凶手真是因为为了对付关敬,而以至于牵连到关家钱庄的人,那么杀戮一开,恐怕不会停下。只是到底是怎样的仇恨,能一至于斯?想到此,无情和追命的心里都有些沉重。他们更在考虑的是,他们只有两个人,但万通钱庄不止一家。
追命忽道:“其实也不止我们两个人。大师兄,你也该让他们去磨练磨练了,我知道你是想保护他们,可也不能总把他们留着身边,什么事都替他们做了。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在江湖上闯荡好些年了。”
无情听懂了追命是在说三剑一刀僮,他抬起头,看了追命一眼道:“你倒也不自谦。”
追命笑道:“实话实说嘛。”
的确是实话,无情也清楚追命说的有道理,追命的江湖经验要比他们都丰富得多,想到这儿无情的思绪忽然飘了飘——也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知道追命有真心喜欢的人,他刚才是真心为追命高兴,却没有想到……
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没眼光,不过既然追命不想让自己问,那自己就不问。他道:“那好,分头行动,你去叫他们,我去准备,我们越早出发越好。”
心有灵犀,几句话商量完毕,无情推动轮椅离开。
追命跳下了树。
抓起放在地上的葫芦,适才一直没能喝成酒的追命终能猛灌几口,随后一只手拍了拍手里的葫芦,自嘲笑道:“紧张么……这么明显?”
他摇了摇头,走去了三剑一刀僮的房间。
三剑一刀僮在一间客房里睡觉,睡得很深很深。
一阵有节奏的敲击枕屏的声音忽然在他们的耳边响起,四僮被吵醒,挣扎着朦胧的睡眼,还未看清是什么人,便咕哝着道:“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烦死了!”一面说着,一面努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的笑脸,四个孩子只愣了愣,瞬间都起了身,齐声赔笑道,“三爷。”
追命身体斜靠在屏风边,笑看着他们,道:“怎么,扰了你们清梦了?其实我就是来跟你们说一声,我跟你们家公子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睡好了。”说罢作势欲走。
四僮齐齐迅速下了床,讨好地笑道:“三爷……您叫我们有事吗?公子呢?”
追命走到了案桌边就已坐下,喝着酒看着他们,笑道:“你们家公子不愿意做坏人吵你们,就让我一个人来了。”顿了顿,旋即一本正经道,“是有事,有重大的任务要有劳你们,”
四僮立刻挺直腰板,道:“三爷,您说!”
无情和追命商量的事,说难并不难。由无追二人前去永州关家,了解真相;而四僮则各自去周围几个县,调动官府兵马,保护好关家的钱庄,只要让凶手无从下手就好。
三剑一刀僮难得有机会不跟在他们的公子和师叔身边办事,少年心性都想表现自己,闻言自然高兴,都忙着立下了军令状。
追命再嘱咐了他们一些该注意的事情,起身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知道你们昨晚很晚才睡,都坐马车走罢,路上还能睡一觉。”
第16章 第 6 章
马车在山道上急行。
无情和追命想要快些赶到关家,而无论是轿子还是轮椅都是走不快的,于是无情将木轮椅折叠带上了马车。
追命在赶马车,一边对在马车内的无情道:“我想我们还是先找到关玉,再一起到关家去。之前不知道凶手是针对的是关敬,现在倒是有些担心他。”
无情道:“太巧了是吗?”
追命道:“是。我想他们昨晚才走,我们现在还追得上他们。”
无情道:“好。”
追命道:“那你先睡一会儿,等到地方了我叫你。”
等了半晌,无情的声音才从车里传出来:“我如果不睡,你是不是就没有心思赶车了?”
追命笑道:“所以。为了我们的安全,你也给睡一会儿。”
无情亦轻笑了笑,道:“看来只有听你的。”
这话说完,无情乖乖闭上眼睛,而过了一会儿,他便真的靠着车壁渐渐睡去。追命回头,一只手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无情的睡颜,然后放下帘子,心里想着这 次回去后一定好好练练赶车的技术,万一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怎么才能把车赶得又快又稳?但或许是知道追命在身边的缘故,就算是马车颠簸,无情却并没有受此影响,他依然睡得安稳。
无情被吵醒是因为一阵雨声。
风把车帘大力掀开,无情瞧见了外边无尽的暴雨,也瞧见了在漫天风雨中依旧从容的追命,颇有些“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味道,无情忽然这样觉得,虽然追命连蓑也没有。
无情右手立刻拿起了放在旁边的一把伞——出门在外这些都是必备的,左手轻轻一按地面,把自己送到了追命身边,然后给追命也给自己撑开了伞。
伞不大,两个人共用总还是有些雨丝会飘到他们身上。
但他们却觉得温暖。
追命回头冲着无情笑了一笑,道:“谢谢。”
无情皱眉道:“怎么这么大雨还赶车?”
追命笑着道:“大师兄,你听过一首词吗?”
无情觉得自己握伞的手抖了抖。
追命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道:“我刚刚一见这雨就想起这首词了,大师兄你听我给你念,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
他话未说完,诗未念完,无情终究是忍不住了,打断道:“三师弟!你再念一句,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伞拿开?”
追命果然不敢念了,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大师兄,你舍得啊?”
无情不理他,问道:“我这一觉睡了很久?”
追命答道:“也没有很久,我们午时才出来,现在不过傍晚。”
无情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追命已经湿透的的衣服,道:“这雨恐怕也一时停不下来,找个地方等一下再走罢。”
追命答应一声,马车在前方一个村庄停下。
这周围只有一个村庄,是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并无能供人闲坐休息的茶寮铺子。两人只好在马车里坐着,追命打开包袱拿出了里面的干粮,而后与无情分着吃。
无情从包袱里找出了一件干净衣服,道:“换上罢。”
追命一愣,道:“在这儿换?”
无情瞅了他一眼,道:“雨里换?”
追命一笑,点了点头,刚要解开衣带,陡然动作一顿,神情一变。
马车外有人!
无情与追命同时警觉,对视一眼,旋即无情霍然掀开了轿帘:大雨之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布衣男子撑着伞,独立于马车之前。
那男子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一见无情和追命便开了口:“两位,你们是外乡人罢?”
一番问候与闲聊,无情和追命这才得知:原来那男子是住在这儿的村民,名叫王五,为人好客,刚才在屋里窗边看到无情和追命的马车停在这里,于是出来看了一看。言罢,那男子一定要邀请无情与追命到家中做客。
追命推辞了两遍,再推便是客气过头,于是笑道:“那么,却之不恭了。”
王五的家不远,只不过十余步的路程。简简单单的一间茅草屋,收拾得十分干净。一进门,王五遂将自己的伞放在了门旁,而那里还放着两把伞。
屋里有炭火,王五引着无情和追命坐到火炉边上,笑呵呵道:“先烤会儿火罢。贱内马上就把饭菜做好了,再等一会儿便可上席。”
追命摆摆手,笑道:“王兄弟不用麻烦了,我们坐一会儿就走,还要急着要赶路。”
王五道:“何必那样急呢,等明天天彻底晴了再走也不迟。而且饭菜本来就快都做好了,不算麻烦,不算麻烦。”
说话间,一名妇人缓步自厨房里走了出来。头上插着一支木钗,手捧托盘,她已饭菜端了上来。
追命仍是婉拒,道:“方才我们已在外面吃过了。”
王五不好再劝,想了一想,对那妇人道:“阿芸啊,那你去给两位客人熬点姜汤。”
那妇人答应一声去了。王五对无情和追命笑道:“两位兄弟,饭是吃过了,那也一定要喝一碗姜汤,不然淋这么大雨会发烧的。”
追命正在喝着酒,眼珠一转,瞧向无情,大笑道:“那好,我们就不辜负王兄弟美意了。大师兄,你说呢?”
无情勾了勾唇角,颔首道:“自然。”
王五很高兴,转头大声道:“阿芸,你快一些,别让两位客人久等了。”
在此期间,追命的身子又靠近了些火炉,等衣服一点点干透。
那名叫阿芸的妇人很快将姜汤熬好,端了上来,无情和追命一人一碗接过。道了谢,追命仰头喝下,无情刚将碗送至嘴边,忽想起一事,对王五道:“王兄,能否跟你打听个事?”
王五东张西望了一阵,道:“成兄你说。”
无情道:“今天这村子里可有其他外人来过?”
王五想也不想,便道:“没有,除了你们两位就没有别人了。”
无情道:“兄台确定?”
王五道:“确实没有,我们这儿村子小,要是有外人我们肯定都会知道的,阿芸你说是罢?”说着,他眼睛暗中瞄了一眼追命,又道,“成兄弟你赶快把姜汤喝了罢。”
阿芸笑容满面道:“是啊,我也没见着有外人。姜汤再放一会儿可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