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洛基的手指刚触到康斯坦丁的胸口处，触手的冰冷就让洛基的手指下意识缩了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冰冷，而是……死亡的气息。
“呼……”
在死亡法则的力量之下，康斯坦丁的灵魂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疲累起来。他想要阖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永恒的平静之中。
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他的未来，在死亡面前，都不再有丝毫的意义。
【睡吧……】康斯坦丁的耳边传来呢喃的轻语，【来吾这里。】
【不必战斗，不必奔波，你将得到真正的归宿。】
“归宿……”康斯坦丁的眼眸似阖非阖，他的意识开始混沌，但他的嘴唇动了动，喃喃地道：“贝利……亚……”
“不要睡！”洛基大声喊道，“康斯坦丁叔叔，你……”
“轰——！！”
黑色的火焰猛地爆发开来，席卷整个战场。战场之上的人纷纷躲避，而一些躲避不及的直接被火焰吞没，连渣都没有留下。
这样的大爆发让战局为之一滞。
贝利亚自地狱之火中踏出，直直地看向康斯坦丁的方向。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他忘记了身后的羽翼，忘记能够瞬移的力量，他的双足踩在尘土之上，他慢慢地向康斯坦丁走了过去。
脚步由慢及快。
他如一个凡人，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康斯坦丁的身边。
在看到被死亡气息卷走了大半的人类，贝利亚的双膝几乎就是一软。
洛基张了张嘴，他的银舌头就像是打结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撤回手掌，不知所措地看着贝利亚。
但贝利亚完全没有看洛基一眼。
他只死死地看着康斯坦丁，抬手握住了长矛。他的手指微微用力，直接震碎了这件刺穿了人类胸口的长矛。
“乔尼……”贝利亚的双手覆在人类的心口处，他将自己的力量转化为生机，源源不断地输入康斯坦丁的体内。
像是贝利亚这个级别的炽天使，让一个人类死而复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康斯坦丁的情况却有些不同，他眼下的身体是灵魂的具现化。虽然有着贝利亚的力量做燃料，可一旦受伤，流失的便是灵魂的力量。
不过没有关系，损失多少，他可以百倍千倍地补回来。
可此刻，贝利亚在试图向康斯坦丁输送自己的力量时，他却感觉到了人类体内排斥的力量。充斥在人类灵魂里的死亡气息在排斥着他的力量，执意将他的人类扯入真正的死亡。
贝利亚生的力量，根本敌不过有着本世界法则加持的死亡。
其实，贝利亚如果现在放手，康斯坦丁只是被代入真正的亡者国度。只要贝利亚有办法让这个世界的死亡女神放弃康斯坦丁的灵魂，贝利亚依旧能够带回他的人类。
可是，他办不到。
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爱着的人类被拉入死亡之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哪怕承受片刻的痛苦。
贝利亚只能加大力量的输出，用力地拉住康斯坦丁的灵魂。
在贝利亚撕裂那个虚无空间的时候，因为无限宝石重聚地球而恢复了神体的复仇女神涅墨西斯也跟了过来。
看到了这一幕，涅墨西斯看向被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下颌的死亡女神，道：“Death，放开那个灵魂。”
死亡女神抬起头，兜帽滑落。
不同于康斯坦丁看到的那张骷髅脸，死亡女神露出来的脸蛋白皙而精致。不能说她有多美丽，当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自心里泛起来的是恐惧。然而，当她看着你微笑起来的模样却能够让所有人看得入迷，并心甘情愿地沉浸在她的怀抱里。
因为她是死亡，这个世界一切生命的终点。
她是他们的归宿。
死亡女神看着涅墨西斯，她勾了勾唇角，缓声道：“不。”
“Death。”涅墨西斯皱眉，“那个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但他死在了这个世界。”死亡女神宣布道，“所以，他，属于吾。”
“是你杀了他。”涅墨西斯摇了摇头，“吾亲爱的姐姐，请放弃那个灵魂。那个灵魂属于他爱着的人，你在逼疯另一个世界的混沌。”
“是你不想跟那个小鬼世界的人交恶吧，涅墨西斯。”死亡女神的笑容变得冰冷，“从你捡到那个小鬼开始，你就被那个小鬼所蛊惑，任由他将其他世界的信仰传播在这个世界里，甚至还用自己的力量蕴养他的神体碎片。”
“只是一个地球而已。”涅墨西斯纠正道，“还有，他不叫小鬼，他是占纳西斯，是吾认定的弟弟。”
“吾等初始神明之中，没有一个叫占纳西斯的神祇！”死亡女神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声线里也染上了愤怒，“吾才是与你一同诞生，相伴无数岁月的姐妹！”
就在死亡女神和复仇女神争吵起来时，贝利亚疯狂将力量转化为生机的后遗症出现了。
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来往，挣扎着想要挣脱死亡束缚的康斯坦丁竭力看向贝利亚，忽然发现，贝利亚发眸的颜色发生了变化。
康斯坦丁在那一瞬间几乎以为他已经陷入死亡的幻觉之中，不然，他为何会看到，地狱之君黑色的长发渐渐染上了浅金色，丝丝缕缕地垂落在康斯坦丁的身上。而地狱之君原本黑色的眼眸也变了颜色，紫色的眼眸里带着细微的蓝色。
他身后的十二纯黑之翼，已经恢复了最初的纯白。
康斯坦丁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曾经还想看看贝利亚最初是什么模样，现在也算得偿所愿了。
无论哪个贝利亚，都是贝利亚。
“真好啊……”康斯坦丁轻声叹息，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
贝利亚的意识有刹那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画面——
同样的康斯坦丁，年纪与打扮与此时的他不同，要更加苍老而颓败。呛人的烟味酒气之中，他却安然地阖上了眼睛，仿佛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毫无留恋地舍弃。
“别离开我……”贝利亚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滚烫的液体自他的眼睛里滑落。
他的心核疼得厉害，仿佛要随着康斯坦丁的死亡一同破碎。
“乔尼……我……”贝利亚喘息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用力地按住人类的胸口，几乎想要将自己的心核挖出来，埋在掌下的胸膛里。
无论什么都好，只要能够挽回他的生机。
他已经……已经不想再失去他了。
耳边，忽然传来轻声的叹息。
一只泛着柔和白光的手覆在了贝利亚的手背上。
“第二次了，贝利亚，吾的孩子。”
贝利亚抬起头，噙着泪水的紫色眼眸看向他身后的存在。
原本应该端坐在水晶天神殿之中的创世神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总是显得平和而淡漠的金色眼眸里看向贝利亚的目光里带着无奈与柔和，仿佛在看着一个让他头疼的孩子。
贝利亚的嘴唇动了动，颤抖着喊道：“父神……”
“人类的生命不过百年，尚不及天使一个短暂的休憩。吾曾经想过，如果让你错过了约翰·康斯坦丁的百年，你会一直是曾经的贝利亚，吾唯一掌管混沌，兼顾光暗的天使。”
贝利亚蓦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父神，当初是您让我听到了乔尼的声音。”所以，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踹掉了想要回应的阿加雷斯，来到了人间，见到了约翰·康斯坦丁。
雅威轻声道：“可你曾经笑得那么开心，那样的贝利亚，即使是吾也是第一次见到。”
贝利亚猛地看向阖着双眸的康斯坦丁，他们的世界曾经被加百列逆转时间，而他竟没有想过，在他不复记忆的前生，他和康斯坦丁是否亦如现在一般，是最亲密不过的伴侣。
“爱是奇迹，贝利。”雅威抬手轻抚地狱之君浅金色的长发，缓声道：“爱不是赋予的情感，是在灵魂深处自然而然萌发出来的情感。”
可，爱是蜜糖，亦是毒-药。
即使强大如天使，失去挚爱的痛苦也能够撕裂他的心核，让本该拥有永恒的天使步入死亡。
炽天使是创世神的头生子，被钟爱，被寄予厚望。如果不是世界本源的缺陷，他希望他们能够永远生活在九重天之上，享有永恒的生命与尊贵。
这是最初天堂禁止爱欲的最根本原因。
可就像是神祇所说的，爱是奇迹，从不是赋予，有时候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这样的情感无从禁止。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看到过，他的孩子在拥有爱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哪怕最后的泪水让他犹豫，却也只是在暗中帮了他们一把。
在那个人类几乎能够称得上命运转折点的时间，让贝利亚提前遇到他。
“贝利亚，你后悔吗？”
后悔遇到这个人类，后悔尝到了爱情的苦涩与甜蜜和现在的痛苦与绝望。
“怎么可能，父神……”贝利亚在泪水中微笑起来，他凝视着人类的面容，轻声道：“我很幸福，父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