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诀擦拭干净落凤,又仔细清点好匣子里的药物。也不知道听没听唐淮说话。
唐淮便不气馁的又说了一遍,方诀这才不耐的回头看他。
“我听得见。”
“哦…那你答应嘛。”
方诀褪了外衣搭在一边,弯腰收拾起床铺来,“早点睡吧。唐硕留给你的□□我放在窗户下了,你明天记得拿。”
“知道啦。”唐淮小心翼翼的凑上去,拦腰抱着他一起滚上了床。
方诀性子他向来知道的,已经不那么在乎他能不能给自己明确答复。
“你自己也小心些。”寂静之时,却听着方诀在他耳边轻语道。
唐淮先是一个怔愣,随而将怀里的人抱紧,“你无事我便无事。”
越渊把酒葫芦灌的满满的,坛子里余下的酒他还有些舍不得。见叶逾没发现,咕咚几口咽下肚了。
叶逾躺在床上只是瞧了他一眼,并未阻止,眸底些微的不满也只是一闪而过,没有太苛责他的想法。
“别去硬拼,不行就回来。不是只有抵死相拼这一条路,思遥他们我去照看,你别太心急了。”越渊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侧躺着的叶逾。不是不知道他担心什么。
叶逾眸子发空,听到他的话稍稍回神,却也只是简单的道了句,“没事。”
“你觉着能守住吗。”叶逾转头看着越渊,轻皱着眉头,明显的担忧。
“不知道。”越渊不敢给他回答。“可顾恩说的对,就是打不过,也得当能打过那样去打。”
“若是没守住呢。”叶逾盘腿坐了起来,前倾着身子,脑袋抵在他肩头。
越渊抬手小心翼翼的抚触上他发心,轻缓的揉了揉,说出的话却格外坚定。
“守不住啊,那就将来打回去。不怕的。”
【正文完】
第42章 后记·上
宝应二载,史朝义自缢。
安史之乱平定。
越渊和叶逾也是这一年离开的天策。
宝应三载,顾恩也辞去军中事务回了杭州。
天宝十五载那年,潼关终究是没守住。去时二十万,回来只寥寥八千。
他们几个在战乱中走散,却好在并无大碍。越渊与叶逾安全后,派着乌青一个个联系过去,确认都安好这才放心。
重整旗鼓用了些时日,顾恩也被调了其他营里。他们几个都是自由身,自然是顾恩去那儿他们就去哪。
再从军营里出来,已经是七年之后了。
思遥第三年的时候就先回了山庄,次年春给顾恩生了个丫头。信里告诉顾恩,起名叫做顾桡。那之后思遥就留在山庄一直照顾孩子,战事趋于平定,也会跟着家里商队带着孩子去看一看顾恩。
再回去时,孩子已经五岁了。软软糯糯的喊着爹爹,已经能拖着半人高的□□在院子里乱跑了。
那□□是顾恩他师父当年给他制的,思遥与他说,小姑娘将来想和爹爹一样守护家国,和爹爹一样成为大英雄,成为天策的将士。顾恩便翻出那支□□给她,也算没辜负了他师父。
宝应四年的时候,思遥又给他生了个儿子,也算是儿女双全了。但顾恩似乎一直不对儿子怎么上心,从小到大都跟着自己闺女后边转。许是觉着前些年亏欠她太多了。他回来那日,小丫头躲在思遥身后怯生生的问他,“是爹爹回来了吗。”就那一幕,顾恩始终释怀不了。
顾恩对于自己姑娘凡事亲力亲为,自然思遥也就照顾儿子多一些,后来也就随了思遥入了藏剑。
只是这孩子性子既不像思遥也没随顾恩,从小也不爱说话,但待人一直温温和和规规矩矩,让做什么做什么,就是爹爹更疼姐姐一些他也从不委屈。甚至从不觉着姐姐是姐姐,好小就知道把姐姐喜欢的都留给她,自己是男孩子要照顾好她。
“这一看就是随舅舅了。”越渊抱着小家伙喜爱的不得了。
“不可能。”思遥反驳,“你根本不知道我哥从小就抢我东西。根本不会让着我。”
“嗯?”越渊看着叶逾怀里抱着两个穿着明晃晃的小孩,咯咯笑的可甜。
其中一个不用说是思遥儿子,另一个则是叶逾离开军营前收养的孩子。
唤作鹤移。
鹤移是唐淮捡回来的,名字也是他起的。唐硕问是不是要留下给他当师弟。唐淮却在次日托付给了叶逾。
“战事马上就要结束了,你们也快要回去了吧。这孩子和我留在军营也长不好,你们带他出去吧。”
越渊接过孩子抱着怀里,等着叶逾答应。他知道叶逾不会拒绝,且不说叶逾本就喜欢孩子,更何况是唐淮的嘱托。
那会儿他才两岁。
离开军营之后,越渊和叶逾也只是回藏剑山庄看了一眼,没住几日就回了君山总舵。叶逾还记着越渊说他想回去照顾他师父些时日。
老人的记性那时已经很差了,叶逾第一眼看过去已经是白发白髯,但整个人依旧神采奕奕的,酒葫芦不离手。即使忘了越渊是谁,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赞许道,“小伙子你根骨不错啊,我要是再年轻几岁,就收你当我徒弟了。”
“…我就是您徒弟。”越渊无奈道。
老人竖起眉,仔细盯着越渊,“不可能,我徒弟前两天还说要陪我划渡情去五毒呢。”
“那是您三徒弟。”越渊没想着他怎么还记着要去五毒。
“那也不对,每天陪我聊天的那个姑娘是谁。”
“您二徒弟。”越渊第一天回来就感受到了无力。
“不是,我二徒弟不是那个生的特别好看,会酿酒还会做米糕,说话也讨人喜欢的那个吗。”
“那是您二徒弟的媳妇,而且人家姑娘是七秀坊的。”
“我不是七秀坊的?”老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好像穿的是不太一样。
“您是丐帮!”
叶逾在旁边听着就背过身去,怕越渊看到自己笑的幸灾乐祸。
“对对,我是丐帮。我还得去五毒呢,她也老啦,再不见她就来不及啦。”
越渊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心思一起立刻问他,“您去五毒做什么。”
老人偏头往远处看,喃喃着“我也不记得啦。”
他的沉思被一个少年声音打断。
“师祖!我打酒回来啦,上好的金陵春诶。”越渊听着这声音,有那么点熟悉。
少年进屋先见着叶逾,还没反应过来是谁,一撇头却与越渊四目相对,“师父!?”
越渊自己也没反应过来,一晃七年不见,走时候才十岁的小孩现在快和他一样高了。稍稍脱去稚气的面容,却还是有小时候的那顽劣劲,但变化的确太大,走路上若不细认,许是就错过了。
“他是谁。也是我徒弟吗?”老人指了指少年,问向越渊。
但明显,少年已经无所谓了,这种事每天都要发生好几次。
“这是我徒弟。”越渊轻叹着气。
“那你又是谁。”
“…”越渊垂眸看他,熟悉的面容看向他的眼神却只有陌生。越渊也只是耐心又告诉他,“我是您大徒弟。”
老人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上上下下打两个遍。抬起手有些微的颤抖。
“我大徒弟?…越渊?你…回来了?”
越渊在听到他换自己名字的时候,身子不由的轻颤了下,下一刻就屈膝跪到了身前。
“回来了…”
老人把手覆在他脸上,反反复复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还怕我这老家伙再也见不到你了。”
越渊哽咽着不敢说话。他怕他师父过一会儿就又不记得他谁了。
“那边那孩子是你在信上说的叶家少爷吧。”
叶逾听着叫他打了个激灵,缓缓转过身子也来到他师父面前。
老人慈爱的看着他,又接着与越渊说着。
“那把夜话白鹭我还给你留着呢,你说你认定了这叶家少爷,让我把夜话白鹭保管好,我可连饮江都没告诉。”老人压低了声音,像是只要告诉越渊一个人一样,语气却像个孩子似的等着越渊夸他。
饮江那会儿就在门外,他嫌屋里人多就没进去添乱,这可好,听到自己师父说什么?
“老头怎么这样!就知道偏心我师兄。”饮江压低声音愤慨道,说罢作势就要进去理论。
蕊初赶忙拽住她,“你别胡闹。”
越渊回想着,却发现那封信还是七八年前写的了。一想到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越渊就觉着不可思议。再抬头时对上他师父那苍白面容,更是觉着愧疚。
也因着这愧疚,越渊在丐帮留下住了两年,只为了照顾他师父。
但这一留,直接把他师弟师妹徒弟全都放跑了,看这样是早就准备走,就等越渊回来了。
叶逾自己倒是乐呵。每日陪着老人聊聊天,再陪自己徒弟练练剑,也无他事。
清闲着十分惬意。
可越渊没一天过过安生日子。
“咱们明天就去五毒,我非得知道老头到底有什么秘密。顺便见见我那不知道补完天没的师娘。”
越渊每日除了在他师父那忍受“我们什么时候去五毒。”这样的逼迫,还只要找不见他就担心是不是又划船游泳自己跑去五毒了。他觉着这么也不是个事,还是趁他师父在帮他了结这个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