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越渊听着稍稍安下心些。
“先去睡吧,今天幸苦了,下次我换你。”
越渊觉着现在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就晃悠着身子要回去睡。
“对了,你一会儿和方诀睡吧,你徒弟在叶逾那儿,我去你帐里睡一晚。”
“知道了。”
“回了啊。”越渊拿起棍子,拎气酒葫芦准备出门。
“诶诶诶,衣服还我。”唐淮却又再身后喊他。
越渊这才发现他身上披着唐淮衣服,一件靛色长衣。想来是那会儿睡着了,方诀给他披的。越渊抛还给他,转头和方诀道,
“多谢啊。”
“不是说了别等我了吗。”唐淮说是这么说,人却欢喜的不行。可明明每次他出去,方诀都有等他,他却还是心里甜丝丝的。
可方诀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没等你。”
“没事没事,不等就不等。”唐淮说着就想牵方诀上床睡觉,可手刚伸出去犹豫了下就缩了回来,“不行不行,太凉了,不能碰你。”
方诀似是已经习惯,拽住他手腕就把他扯到床上,“赶紧睡。”说完走过去就把蜡灭了。
帐子里一片黑暗,却听着唐淮说着,“看不见是不是,在这边在这边。下次我来就好了,你快上来。”
方诀嫌他吵,扯着被子就把他推进榻里面,触及他的时候就被唐淮抓住胳膊。“小心些。”
听不见方诀心里叹气,却没反抗什么,背对着他就把闭了眼。
背后唐淮搓着手,觉着暖一些了才凑上去,把他圈进怀里,却依旧小心翼翼的,“是不是还是太凉了。”
方诀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将自己的手覆在唐淮手上给他暖着,清清冷冷的回了句,
“没事,睡吧。”
“起来起来起来。”清晨越渊气呼呼的就去床上扒拉唐硕。叶逾已经换好衣服,先出去端早饭了。
“啊…谁啊…啥时候了…再睡会儿…我师父呢!”小孩儿从榻上打了滚猛的就坐直了身子,眼前映入的确实越渊那张讨人厌的脸。“我师父回来没。”
越渊撇嘴把他从榻上提溜起来,“回来了,起来换衣服出来吃饭,马上拔营了。”
“回来了啊…那让我再睡…睡会儿吧。”说着就往下滑,抱着被子就准备赖回去。
“再不起揍你了啊。”越渊这么威胁着,却先一步自己动手给他套上了衣服,小孩儿也没反应,由着越渊摆弄他。
“那我就告诉叶少爷你欺负我。”年纪不大,看事倒是挺明白。“我不要吃饭,再让我睡会儿。”
叶逾这会儿端着碗进来,看着这俩人还没收拾明白。“你先吃饭去吧。”
越渊听着立马把小孩儿扔一边,弄得孩子不得已睁眼看看发生了什么。
“硕儿起来吃饭了。”叶逾走过去继续给孩子穿着衣服,五六岁的小娃娃身子软的不行,叶逾一不留神就抓不住他。
“要叶少爷抱抱才吃饭。”
“那你先把眼睁开。”叶逾抬起他胳膊,穿进袖子里,算是完成了最后一步,就又把小孩儿放到床上。“我去打热水,你不许再睡了啊。”
“知道了…”就这么折腾还是困的要命,哪理会叶逾跟他说什么。
叶逾看这么不行,捞起他把他放在矮凳上,不能让他躺着。
“吃完先去找顾恩吧,我看唐淮已经过去了。”走之前还又叮嘱到越渊,就觉着没一个省心的。
见叶逾出去了,越渊上去照着小孩儿身后给了两巴掌。“清醒点没。”
“你干嘛!”小孩儿不得不睁开眼,眼眶里立刻堆积起了泪水。
“别添乱啊,不然让你师父来收拾你了。”越渊又没使劲,何况冬天穿的也多,小孩儿也没受啥疼,可越渊这一打他,他就委屈的不行。虽然他师父也没事就揍他,但…但…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小家伙气鼓鼓的,转了个身子不理他。越渊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好笑的不行。见着唐硕委屈,他也说不出什么哄孩子的话,反而进一步威胁他,“一会儿我回来要看你还这样,可真揍你了啊。”
唐硕不搭理他,低着头晃着两条小短腿,还伸手抹了抹泪。
越渊听着外面有人喊他,发现忘了时间,赶紧着就跑出去了。出去还和叶逾打了个照面,示意自己先过去了。
小孩儿听着屋里没人了,这可哭的更厉害了。
叶逾进来就听着他抽抽搭搭的,这可吓坏了。放下手里的热水就把孩子抱起来。
“怎么了。”
小孩儿勾上他脖子,一边哭一边抹一边哼唧着说,“没…没事,从凳子上摔下去了。”
叶逾也就当真了,苦笑不得的轻晃着身子,手在他身后给轻轻拍着。“摔哪了,疼着了。”
“嗯…没事。”小家伙吸吸鼻子,可算是不哭了,胳膊却不肯松开。
叶逾给他拿热水抹了把脸,又抱着给他喂了饭,这才算是缓过劲来了。但饭桌上就听着小孩儿一直念叨,越渊坏死了。叶逾笑着问他哪里坏,小孩儿也说不出什么,就非得念叨,就是坏。
“昨天下雪了,外面滑,你别乱跑。一会儿就拔营了,别跟队伍走散了。”
“那我去看看师父。”唐硕乖觉的应下来,探头探脑的钻出帐外,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唐淮昨晚的消息不容乐观。前线已经打起来了,顾恩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支援过去。
“我们还要去吗。”唐淮低头摆弄着千机匣,没忍住还是问了他。“封将军前些日子被处死了…你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潼关若是守不住…下一步就是长安。”顾恩沉着眸子,紧紧攥着□□。“大唐只要还没易主,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得守下去。”
帐子里死气沉沉的,越渊一个劲喝着酒,顾恩眼神空洞,唐淮擦拭着千机弩。
“哥舒翰不是来了吗,二十万将士镇守潼关…”越渊合上了酒葫芦,长叹了一声,“再拼一次吧。”
唐淮没说话,将□□一根一根放进千机弩里。
“拔营吧。”顾恩淡淡说着,自己先起身出了帐子。
“都到这时候了,最怕的就是军心不齐,别再和他说这些了。”越渊看似随意说着,说完也就出去了。
唐淮那一瞬觉着他们天真的可怕,这天下究竟有动荡,他们好像都看不见一样,好像守着这残破的大唐,他们就能满足了一样。可那些话唐淮都没讲,他不想碰顾恩的信仰和底线,毕竟顾恩发起疯来也挺吓人的。
顺其自然吧,真守不住了,他就带着方诀远走他乡去。不过方诀比顾恩还别扭是真的。
敌人就在潼关之外,只是潼关易守难攻,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攻破。
顾恩进潼关之前大大小小经历了几役,倒也伤亡不多的进了潼关。大家好多都是以前一个营的,后又重编分开,顾恩越渊的熟人不少,这一来见到他们竟觉着欣喜。
不仅天策的将士,其余各家各派的弟子都不在少数。
“那俩人好眼熟啊。”越渊给叶逾指了指,那是一少林弟子一纯阳弟子,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是吗。”叶逾没什么映象了。
“叶逾?”他听着猛的回头,越渊听着有人叫叶逾也跟着回头。
“孙浩!”叶逾兴奋的跨步上去。“你们也来了?”
说话的是叶逾曾经军营里的将士,越渊不认得,可看着他和叶逾有半分亲近之举就觉着不舒服。但出于客气,他和叶逾说话的时候,越渊也就退让开了,没凑太近。
“嗯,听着上面调令就都来了。”
“其余人呢。”叶逾关心的问着。
孙皓却有些为难,不太自在的和他说道,“后来死伤太多了,营里没剩多少人。就全打乱分进其他营里了。”
叶逾呼吸滞了下,自己曾经待过的地方,原来已经没了啊。
对方似乎看出叶逾的失落,赶忙安慰他,“没事啦,大家都还在嘛,你看你今不都遇着我了,没准一会儿还能看见谁呢。”
他没敢和叶逾说,其实最后一役里,他们近乎全军覆没。逃出的寥寥几人,也是碰见了别的队伍,这才能活下来。
“还好那时候你没在。”孙浩大笑着拍了拍叶逾肩膀。“活着真好,你说是不是。”
叶逾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好久之前被压下去情感死灰复燃般的又一次冲撞出来。
“你后悔过…活下来吗。”叶逾问他。
孙浩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为了不再触及他,只能装着嘻嘻哈哈的和他说着。
“活着才有希望嘛,你不想亲眼看着我们怎么把江山打回来吗。我得活着,我得把死去弟兄失去的那些都夺回来。如果我也死了…那你就好好活着,河山收复的那一天,总得有人记得来告诉我们一声吧,那就得靠你了。”
“营里喊人了,我先回去啦。”孙浩没再多说,掉头就往自己营里跑。
“他说的对,你得活着。那些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一个人根本阻止不了什么。”越渊揉了揉叶逾脑袋,把他圈进怀里。“就是胡思乱想,他们也回不来了。可你继续这样下去…兴许会有更多人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