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渊好不容易想通了,却差点被叶逾吓回去。
“没…没没没没。”虽是坐在后面,越渊还是诚恳的直摇头。
叶逾本就是逗弄他图个好玩,反应还算满意,也就恢复了那副温和模样。
“我若是做了呢。”越渊还是那副嬉笑语气,他不敢太正经,他怕叶逾发现什么。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不希望是在这儿。
叶逾歪了歪头,眺望着远处,身子却酥酥软软的瘫在越渊怀里,声音也跟着慵懒起来。
“嗯…那便饶了你吧。”
越渊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意外之余却觉着感动。同时心里还有了些着落,至少今天不会死外面了。
大冬天的,四处皆是萧索,也确实少了些兴致。
叶逾搓了搓手,似是嫌冷。越渊就把他手抓住给他暖着。
“进客栈里暖和一会儿吧。”
见叶逾欣然,越渊就把马引了过去。
店家不大,里面装的也不见精致。但在这偏僻地方,反倒显得几分怡然。
掌柜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很少有人会问她名姓,认识的都习惯叫菱儿。听说是爹娘云游四方去了,只给她留了个这家店,让她给好生经营。
越渊到与她也熟识,与他爹娘也熟,那俩人在小姑娘刚十二岁的时候就跑了,越渊有时候怕她一个人出事,就总是过来看看。到后来却发现这里总有旁人的气息,可他来了却又找不到人。问过去,小丫头也只是笑笑说没人。
越渊当时没去多问,想了想也确实他父母不至于真的只留她一个人在此处。
有时候他来帮忙,随口也会问问店里人,确实有人说,有时会有一个半大的少年在店门口,帮着留宿的人喂喂马之类的。但大多数时候也不与人来往,有人问他什么也不说话,问的人得不到答案了自然也就觉着无趣离开了。有时候少年被问的烦了,就自己跑去后院许久不出来。
越渊听着他们说的,回身就问正在盘账的小姑娘。
“他们说的是谁啊。”
“啊…你不认得。”菱儿连头也不抬,岁数还不大,却早就一副老练模样。
“说说嘛。哪家的小少爷。”越渊挑眉逗她。酒坛子在手里转来转去,酒水的声音铛铛的发沉。
“小心点,打了赔钱。”菱儿竖着眉,为了不打扰客人,只是轻声嗔了他一句。
越渊见问不出来,就自己去蹲着看到底是谁。菱儿却不拦着他。只是吆喝他赶紧回来帮忙来。
就这么他蹲了三天才摸着人。
怪不得一直有气息却又寻不见人,合着是个明教的小公子。
越渊虽说是第一次见他,但少年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越渊。岁数不大,眉眼间却都是淡漠。越渊挡在他身前,他就转身绕开,察觉不到丝毫的情绪。
“你爹私生子?”菱儿的父亲的确是明教中人,但菱儿模样更多的还是随了她娘亲,除了散下来的头发些微带着卷以外,倒也不见多少外族人的特征。
“滚出去哦。”菱儿拿起一根筷子就往他手背上戳去。眼神却偷偷瞧着那少年。
“我爹他师兄的徒弟。”小姑娘掰了掰手指,试图理清各种关系。
“那他师父呢。”
“死了。他说要去报仇,我爹敲晕他把他扔这儿了。”她说话声音也不见压低,似乎并不怕少年听见。
“那他就真的听话留这儿了?”
“哦,我爹说他师父欠着我家钱呢。啥时候还完啥时候再让他走。”
越渊咂舌,又一次打量起那个少年。
“跑了你也没办法啊。”
“我爹可没让我看着。”她顿了顿,复而接着说,“他跑了我就跟他一起走呗。”
“那你这店怎么办。”
菱儿嫌弃的撇嘴,“这店又不值钱,你想要送你算了。”
“我才不要,你爹回来还得要回去。”
“就在这儿放着吧。有人来了,就进来,也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娘本来就是这个意图,有没有人看着也无所谓的。”
菱儿说罢就推开他,去了少年身边。
越渊一边转身去招呼客人,一边随意听着。才发现菱儿与那少年说的并不是中原话。的确是一句话也听不懂。只是看着少年点了几次头,就转身上了二楼。
“他也不是不爱说话,他是真的听不懂。”菱儿耸肩道,跟着一起招呼起客人。
想了想,这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越渊权当是个故事和叶逾调侃着。
二人下了马。院里却先看见了一个忙活着的青年。
青年也看见了他们,就上前来牵过了马准备带后院去。
“你怎么来了?”
越渊上次来也没见着他,现在好像也有一年多没见过了。相比起上次,确实又长开不少,个头也和自己快要差不多了。
青年穿着粗布衣服,散下来的头发却格外引人注目。
“路过。菱儿呢。”
“屋里。”
菱儿听见他的声音就露出脑袋吆喝他,“好久不见!”
越渊只是笑着,拉起叶逾一起进去了。
“两位?”菱儿似乎还惊讶了下,却又看见越渊攥着叶逾的手,心下了然,依旧笑吟吟的把他俩带到桌旁。
客栈里除了他们几个,再无旁人。
“喝茶还是喝酒。”
“喝酒吧,暖暖身子。”话是叶逾说的,对于越渊简直是惊喜,随而跟着附和道,
“喝酒喝酒。”
“那你们等会儿吧,我去给烫烫。”
“我去吧。”青年开口,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你陪他们吧。水打好了,我放在后院了。要用的时候再叫我。”
“知道啦。”菱儿笑的恬淡。“麻烦你啦。”
“他还在这儿啊。钱还没还完呢。”
越渊调侃着,自然是知道哪里会欠过钱。
菱儿稍作思索便与他说,“还完啦。明年开春就走了。”
越渊愕然,这消息确实有点突然,“那你呢。”
“我也跟着走啊。”菱儿说着自己就开始笑,“没有啦,我爹爹想让我回明教了。想了想在这儿也没什么事,索性就回去吧。”
“也好,外面也不太平。去了那边总安稳些。”
菱儿只是摇头笑着,似是有什么,却又不想多说的样子。越渊还没来得及问,就见他转了话题。
“嗳,这打扮是叶家的少爷吧。”
“我媳妇。”叶逾都没开口,越渊就脱口而出。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你别激动。”
叶逾转头瞪他,越渊假装看不到。叶逾想着有外人,也不好说他什么,只是踹了他一下,想着再乱说话就让他滚出去好了。
越渊心里委屈兮兮的,本来就是实话,有什么说不得的。
菱儿在旁边忍着没笑。
“我后院还酿了不少酒,也有些年头了,这次走也带不过去,你们想喝的时候就来这里自己取吧。”
“那敢情好。”越渊一听来了兴致,以往来蹭酒喝还得被念叨半天,这次倒是这么大方全送他了。
诶…不过。
“用我派人给你盯着这里吗。”
菱儿支着脑袋,望着门外,俏皮说着,“不用啦,以后都不回来了。更何况没人在了,也就没人来闹事了。”菱儿收了笑意,住了十六年的地方,突然要走自然有些舍不得。
“我若是在,到时候就来送你。”
“不用啦,有人来接的,兴许我爹也过来。”
“那…有缘再见。”
“好啊。你若是去了明教,记得来找我。”菱儿说着就突如其来的有些忧愁,“你说那边会不会和这里吃的不一样。我不想吃一辈子小鱼干啊。”
越渊正想笑,却见那青年端着酒回来了。
菱儿起身接过来,转头俯身给他俩倒上酒。
“初次见面,菱儿先敬叶少爷一杯。就祝叶少爷和越哥哥永结同心吧。”
叶逾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哎呀哎呀,是菱儿冒昧了。”菱儿笑着单手撑着桌子,另一是手端着酒杯伸长胳膊,自己碰上了叶逾犹豫不决的酒杯。
随即仰头一口饮下。
叶逾思索片刻,随而也饮尽了杯中酒。
菱儿岁数不大,可见的世间事也不见少。叶逾进来话少的可怜,可浑身都是淡淡的温和气息。没有他的剑那么凌厉,很舒服的感觉。
“你们先坐着,来客人了。”菱儿放下酒杯,抱歉的冲两人笑了笑,就转身去招呼别人去了。
她这前脚刚走,后脚越渊就凑到叶逾耳边轻声说。
“这酒喝了,可就真得永结同心了啊。”
叶逾冷淡瞧他,一边盯着他,一边卸着重剑。
越渊二话不说开始道歉,“错了错了错了,回去打回去打。”
叶逾这才停了手里动作,目光却落在了面前的杯盏里,里面的酒水莹莹的。叶逾不知思索了什么,端起杯子,又是一口饮下。
算了,永结同心就永结同心吧。又不是什么坏事。
越渊歪歪脑袋看着他,在叶逾又一次举杯的时候,自己碰了上去。
很清脆的铛的一声,叶逾惊的此时抬头,却看见他傻乎乎的瞧着自己在笑。叶逾受不得他这样看着自己,一副无辜样子,心下越是喜爱,方才的羞恼反倒更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