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默冰好像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把方主任惊得愣住了,而那个男医生指着自己的脑袋在说着什么。
“我负责!”玻璃门内隐约传出了高默冰的断喝。两位高级医师还是被他说服了,脸上显出破釜沉舟的悲壮神色。那男医生深吸一口气,揭掉了聂远帆身上厚重的覆盖物,身下的仪器也停了。方主任从护士手中接过刚配置好的针剂,亲手给患者推注,还不时地让测量护士给她报告着数据。
卫庄眉头紧蹙,努力想把自己从恐惧中拉出来,对,是有生以来少有的恐惧。最近的一次就是那夜梦到,在赵国都城邯郸郊外的乱葬岗。明明知道师哥只是中了七劫散,可是看到满身是血,躺在僵冷尸块中的盖聂,他的心仍然被恐惧紧紧地包裹,难以自拔。他怕就这样再一次失去了“师哥”,虽然他们实际上从未有过真正意义的谋面。
是哪里出错了,还是某个人有意为之,目的又是什么?如果仅仅是借刀杀人,其实不必这么大费周章,那到底是……
“卫先生胆量还真是惊人呢!”一个冰冷的女性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不知什么时候,穆惜蓉已站到了卫庄身侧。她的话显然是在指卫庄竟然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杀人。
卫庄迅速调整了情绪,用一种无辜的口吻说:“其实呢,我是误信人言。”
穆惜蓉把目光从病房转向卫庄,“你想告诉我,是别人让你来的?”
“是有人告诉我,这尊玉像可以唤醒你的未婚夫,我想可以试试助人为乐呢。”说着卫庄举了一下手里的箱子。
“这是什么?”穆惜蓉刚刚到,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伸手就想拿过来看看。
“不能打开!”卫庄马上收回了手里的东西,然后放缓了语速说:“高院长说这很危险,不可以打开。”
“那为什么还不把它拿走?”穆惜蓉少见的喊了一句,表情十分激动。
卫庄一瞬间就确定了,或许穆惜蓉真的在谋算自己什么。但她绝不会赌上聂远帆的命,这个局不是她设的。
这时玻璃门一声轻响锁开了,小高一脸疲惫的从里面走出来。穆惜蓉恨不得马上飞进去,但他看见小高反手关上了门,就知道这时不是探视的好时机。于是几乎是带着恳求的眼神望向小高问:“他怎么样了?”
“你来了。”小高出来答话,显然是冲着穆惜蓉的,“他过了一关,但情况非常不稳定,身体已经不能再进入冬眠状态。会醒过来,但是否能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听了这些,穆惜蓉无力的趴在玻璃上,勉强支撑身体,向里面张望。卫庄却毫不迟疑地小高打出了一拳。小高完全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急忙向旁边闪开。但是他想错了,卫庄在他闪开之际拳就变成了掌,直接推开病房大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都不敢拦他,下意识地闪开了一条路,卫庄顺利地来到病床边。他半跪下身体握住了聂远帆缠着测量带的一只手。聂远帆身上没有穿衣服,白色的薄被单盖到腰际,胸口那儿有个明显的创口,是为急救埋入身体的针位,透明的药剂沿着小手指粗的输液管缓缓流入他的体内。脸色比刚才还要差。卫庄只觉得自己胸口相应的位置也有那么一个伤口,疼得他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
“你得醒过来。”卫庄心里想着,手上也不自觉地加了力道。那只手真的感到了什么似的,跳动了一下。卫庄,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是在动。
“聂……”卫庄突然很不想叫他聂远帆。
此时,聂远帆闭着眼睛,但眼珠却转动起来。“聂!”卫庄努力压抑着自己要喊的冲动,用深沉的嗓音又叫了一声。而他好像听见了,手指又动了一下,接着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13章 苏醒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澄澈而深邃的幽暗中带着点点水光,如幽静的深谭,连人的魂魄也勾走了。卫庄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定定地看着,任由整颗心直坠下去,穿越了千年。
“你认得我吗?”卫庄握着他的手问。
扣在呼吸罩内的薄唇动了动,并没有发出声,而且隔着呼吸罩也没有看清口型。卫庄不得不靠近去细细辨认。但是有一只手生生把他拦住了。
卫庄很想把这人扔出去,却发现他穿着警服。
“我们外面聊两句?”来人尚算客气。
卫庄朝来人点点头,又看了聂远帆一眼。可这时的他,眼里失去了神采,如断线的风筝,在天空飘渺地飞远了。
卫庄与警察一同走出医院大门,冷晓莲带着律师也站在警车边上。高默冰没有让受伤的保安露面,而卫庄也没打算把无双的事跟警~察~去谈。最终不过是患者朋友强行在非探视时间探视,又走错了房间,与医护人员产生了口角。最后教育几句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箱子和玉雕早被阿狼收走了,听教育的是那个律师。卫庄上了冷晓莲的车低声问道:“谁报的警,查到了吗?”
“查到了,但价值不大。医院里的保洁,目前什么可疑之处。”
“还有事吗?”
“有……桑海分店店长找不到了。”
“嗯?”卫庄转头看向冷晓莲。
“他把订出去的‘九心一花’介绍给了非哥,而非哥现在在澳洲联系不上。”
卫庄危险地眯了一下眼睛没说什么,还在耐心地听着。
“原以为那位苏先生是本省哪个官员的公子,做了省长的乘龙快婿才这么大手笔。现在得到的准确消息是,省长才是高攀的那一个。我们的人说不上话。而且离试戴的时间只剩下一周。”
原来,这里不是重点,重点在金楼。好一手声东击西。不过,买通我一个店长就能伤到我吗?笑话!
卫庄从容地问:“小白在哪?”
“在本市,但他在休假。”冷晓莲回答。
“原钻有着落吗?”卫庄问。
“休假前,小白多出了一倍的钱抢买到一颗。不过净度不如原来那颗,只有vs级。”
卫庄点点头道:“让他回来上班,三天之内出成品,不然多出的钱由他出。”
“庄……”冷晓莲觉得这样不妥,“小白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他不敢不回来。”卫庄不容拒绝地说道:“而且越有压力他越出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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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期马上就到了,那原钻几乎没怎么动过。
“多出的钱你让我付?”一个穿浅蓝色休闲套装的年轻人斜倚着墙,看着坐在对面沙发里的卫庄。
“按时完成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你知道它需要证书,时间不多。”卫庄舒服地靠着。
“今天是小玉的祭日,我不想工作。”小白精神萎顿,眼下似有青色,应是近几日都没睡好。
“那我就把她留下的戒指卖了,把钱帮你补上。然后多给你一天时间。”卫庄半点怜惜的意思都没有。
“你逼我,”小白笑得邪气十足,说,“就不怕我跳槽,不给你干了吗!”
“你会吗?”卫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淡淡地说,“离开了幻沙,谁能像我这样,由着你大把大把地用原钻去试切,不计成本地去按照你的设想完成作品。走出这里,你就是架机器,你的作品将再没有灵魂。”
听到这,小白收敛了笑容说:“你等着,等我赚够了钱,我自己开金店,一定挤垮你。”
“好,我等着有那么一天。”卫庄把不屑都写在了脸上,“在此之前,乖乖地去干活吧!”
小白不再推托,反倒靠到沙发跟前说:“时间很紧,我需要你那把宝刀。不然,无论如何也没法在天亮前交成品了。”
所谓“宝刀”是一整套钻石切割工具,名家所赠,卫庄一直珍藏。
“借用?”卫庄直视了他半刻说,“只能在我指定的操作间用。”
小白向卫庄伸出手说:“保险箱钥匙。”
卫庄就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亲手给他戴上。然后盯着小白的眼睛,拿起了项坠。小白觉得这个姿势有些暧昧要向后躲,却被一把拉住。
“千万别让我失望。”卫庄挑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代价你付不起。”
小白不由得抖了一下,立刻又稳住了,一字一顿地回答:“别小看我!”说完猛地抽走了项坠。
聂远帆恢复得神速,第三天上午就转到了普通病房,甚至可以坐起来,少量地吃正常人的食物了。各大媒体蜂拥而至,把新世纪脑科医院围得水泄不通。高默冰成为焦点人物,但他只接受了一家最具权威的地方政府媒体的采访。访中他把功劳都归于“唤苏2号”的成功,并强调这本就是聂远帆的研科成果。一些人便读出了弦外之音:当年黄亥没救回来,现今聂远帆又活了。这应该是报应不爽吧!
聂远帆醒后半天就可以说话,但小高还是以病人尚未恢复替他挡下了所有的采访。护工人挺善可惜一说话就噎人,聂远帆只好放弃和他交流。来看他的除了偶尔路过的小高,就是来了也相对无言的穆惜蓉。所以当卫庄在黄昏十分走进病房时,他微微有些错愕。
“你……”聂远帆打量着卫庄,然后看向他身后说:“小蓉,他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