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他的内心里，有什么异样的东西蠢蠢欲动，只待破封而出。然而那样的结果，却未必会是他们师徒所乐意看见。
诸多种种心念，看似繁杂，却也不过只是发在一瞬之间。杨戬并没有因为东华帝君这问话生出什么过多失态，只是神色冷凝的看着这与师祖元始天尊渊源极大的神仙。掌中三尖两刃刀缓缓抬起，指向其命门所在。
不管怎么样，发生什么，只要师尊仍是师尊，那就够了。
“他倒是不曾看错”
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声，指尖拨动琴弦发出不成调的声响，无形波纹随之扩散开来。东华帝君下一刻的话语，成功打断杨戬想要动手的打算。
“既然这样，那么你可敢陪你那师尊，闯上一闯？”
…………
第49章 法海
天街小雨润如酥，撑着油纸伞打泛着些微凉意的青石板上走过，白色的衣角划过闲然自得的弧度。落在檐下避雨的女郎眼里，却不知这入了眼的是景，还是人。
撑伞打细雨里走过的是个十分俊美的青年男子，身姿如竹如玉又好似崖上孤松，透着分分撩人心意的孤傲寂寥，仿佛这天地雨幕皆成了陪衬。眉眼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只让人觉着十分好看，目朗神清，又如同藏着幽幽神秘的古井。
那市井传说中的神仙中人，怕也不过是如此模样。女郎心下一阵恍惚，却是不由得如此想到。并不曾注意到那撑伞走过的青年男子，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失了踪迹。雨过天晴，原本静谧安详的小镇，再度恢复鲜活，周遭充满着市井喧闹气氛。
“那位远道而来的大师又出来讲经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这么句，陡然间一阵寂静，而后便是如同沸水一般的喧闹。人群们欢快而热烈的，向着同一个方向挤去。
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至少在这苏杭小镇之中，并不是每一个大师都有这种殊容。便是那眉毛胡子雪白年纪一大把佛法精深的高僧大德开坛讲经，也不一定有这样的声势。
那是一个来自其他地方，且走过了许多地方的和尚。当然不得不提的是，那同样是个年轻俊美的和尚。
女郎显然并不经常出门，因而即使半推半就的被人群携裹到大师讲经的地方，也不过是拼凑出了这么些信息。便连大师的法号，也不曾弄明白。
不过很快的，女郎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了。只因为那年轻俊美的大师甫一出场，便如同发光体一般，牢牢吸引住了众人眼球。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女郎本以为此前见到的撑伞男子便已经是神仙人物，没成想这一身雪白僧衣的青年和尚，眉目清朗好似天上人，睁中不沾半点尘。目光冷淡而悠远，虽然置身在此红尘俗世之中，却仿若灵山法会步步生莲，不类生人。
神情姿态，有若梅上雪镜中花月，恍惚间竟然好似看见皑皑昆仑山上，万载不化之雪色。
世间竟有如此人物！
女郎心中赞叹，那高台之上的大师亦在此时，柔和了眉眼。
瞬时间，云破月出春暖花开，女郎好似回到元宵佳节那日，蓦然回首烟火炫丽，将那寂寂夜空也照耀成夺目色彩。
周遭的人群亦随之疯狂，无数的鲜花手绢向着高台上的大师抛去。叫女郎不由得生出浅浅的担忧，只因古时有卫玠那样的美男子，相貌风采出众，被人追捧围观压力过大而身亡。却是深恐这大师也如卫玠那般，叫众人的热情给吓住了。
不过当高台上的大师一开口，女郎便打消了那想法。不仅因为人群亦随着大师声音的发生而安静下来，更因为那大师的声音一如其相貌般清越动听。如冰玉，如冷光，又好似长剑出鞘般带着某种冷硬而不容抗拒的色泽。
只是随着大师讲解日趋入神的人群并不知道，伴随着大师口吐妙法，有深沉宏大的佛光自其身后透出，虚空中凡人之不可见不可闻之处，有金莲盛开伽蓝鸟唱种种异象生出。
就如同在此之前，也不曾有任何人注意到，疯狂人群投向大师的鲜花、手绢、香囊等固然凶猛，却不曾有任何物品，进入到大师脚下五步之内的距离。
…………
“噫？”
银光微闪，掌中撑着的油纸伞化作一黑色玄铁墨扇，女郎前番所见到的撑伞男子将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大法讲经所在。深邃锐利的目光遥遥望去，竟然好似能够穿透种种，看到其间的盛况一般。
面目身形，却正是那曾经的天庭司法天神，阐教三代首席弟子，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山中不知时日过，世上方觉已千年。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一方过于真实的幻境，还是一处小世界，可按照此世之中的时间流速，杨戬到此已经有二十几年。
自进了东华帝君所言之幻境开始，杨戬便被困在这小镇之中，半点也不曾探得师尊玉鼎真人的下落。却是叫他不得不去怀疑，这会不会又是那东华帝君的阴谋布局，为的便是诓骗他们师徒入毂。
不过隐隐然里又有一种直觉，师尊他，仍是在这幻境中。
这幻境并非是一尘不变循环往复，东家长西家短春去秋来四季轮回乃至人之生老病死等种种，即便是以司法天神之见多识广，也难以找出其间破绽。
在这幻境中的二十多年间，杨戬却也并没有虚渡，竟是将小镇周围大大小小的妖魔给整治得十分听话。一个个的都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般，对杨戬简直不能更狗腿。
又因为杨戬并不曾说出自身名号，法力高超战斗力强悍将一众的妖魔打的落花流水不说，相貌英俊养眼，竟被安上个美妖王的名号。
盘古大神在上，也就是孙悟空那猴头并不在此，要不然非得笑得打滚不可。
不过战斗力强悍的清源妙道真君积威深重，并没有不开眼的妖魔在杨戬跟前提及这名号，最多也只是暗地里流传。
而这也并不影响，成日里无所事事的妖魔们对这美妖王的殷勤与热情。因而杨戬不过是眉头微皱，对远处那宏大的佛光表示惊疑，便有吃饱了没事干的小妖上前解惑道：
“报告大王，这是金山寺的那帮大和尚闹出的动静！”
“我听说啊，金山寺前日里来了个叫法海的大和尚，长得漂亮不说，佛法还十分的精深。”
“不仅如此，这和尚还收走了我们不少的兄弟！”
…………
如是种种者，竟是莫名的叫杨戬心中一动，只觉得他一直以来所需要找寻的，便在眼前。
脚下踏出，竟是忙不迭的，循着那佛光所在之地而去。只留下那一脸懵懂的小妖，寻思着大王是不是活着无聊了，找那和尚打架。
不过很快的，便又将这念头放下。只因为那金山寺的和尚，似乎都只是凡人，也不知挨得了大王几下。
第50章 东华帝君
女郎容颜秀美，柳眉星目，肌肤瓷白莹润好似上好的珍珠瓷器。身形婀娜，着一身白色广袖流仙裙，长发如瀑漆黑如墨，远远望去就如同世人想像里周身盈绕着缭绕雾气的神妃仙子一般，见之忘俗。
可虽是如此，身处人群中却又似乎与平常的官家小娘子并无不同，并没有什么人察觉到女郎的神奇之处。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啊~”
娇滴滴的声音入耳，便如同情人女子耳鬓厮磨的娇嗔呢喃般，带着丝□□人的魅意。
柳眉微皱，女郎抬起左手，那皓腕间盘旋着一条青色小蛇。很显然此前发生声音的，正是这小蛇。
也不知女郎又或是这手腕上的小蛇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周围的人群半点不曾察觉到异样，仍是专注的听着大师口吐妙法。
轻叹一声，女郎略带了几分无奈与宠溺道：
“好青儿，你且忍忍。到了晚间姐姐便助你化作人形，游戏人间。”
“哼，做人有什么好，我才不要呢！”
“你这小妮子，不可胡言！做人啊，可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你可莫要骗我！”
…………
便在这一番姐妹谈话之间，女郎看似是在同手腕上的小青蛇分说种种做人好处，实则分了几分心神在那高台之上。自是发现那年轻俊美的和尚已经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说法，一双漠然清冷至极的双眼向着这边望来，竟好似看透一切般，叫女郎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安与惊悸。
偏偏周遭的人群如同被定格了一般，沉浸在莫名的思绪之中，维持着无知无觉的模样。可只有女郎心中清楚，皆是虚幻。
“事成之后，我定会如你所愿。”
脑海中更是隐隐然闪过那位救苦救难大慈悲应下之事，心中微紧，女郎并没有发现，那高台之上的大师不知何时已是起身站起。清冷漠然的目光，如同不经意般，向着杨戬所在那方向望来。
风起，那大师俊美无俦不类生人的眉眼亦在一瞬间迷蒙，落入赶来的杨戬眼里，却只觉得好似隔了万水千山、无数时光般。又好似庭前花开花落，须臾一瞬。
“师父……”
唇角开启，几不可闻的吐出这两字。尚来及思考自家师尊玉鼎真人为何成了这般模样，又为何一身僧衣站在那高台之上口述佛法。下一刻，原本身处在人群中好像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女郎忽然之间浑身气势大变，手上一道白光炸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