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她知道了锥生零为什么独独会喜欢站在这个位置,只是因为,这里是——能将她看的最清楚的地方。
再比如说,她知道自己喜欢花香,但从不知道客厅的花每天都是谁在换。她知道自己厌恶胡椒,但从不知道没有胡椒的秋刀鱼味道怎么会怪到那么令人无法下咽。以前的阴雨天,她从不会忘记带伞,因为总会在最不容易忽略的地方看见它。以前的每个夜晚,她都会睡得很暖和,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踢被子的习惯。每天早晨,她都会安心地等在桌边,看那人为她拿来那份属于她的早餐。每日晚间,她都会心安理得的从那人手中接过一碗,点缀着红樱桃的酸酸甜甜的奶-------
这段时间,她突然发现家里空调的滤网总是那么轻易的被堵,也发现衣柜里的衣服很容易就会被虫子蛀;阳台的花草摆在那里会不明不白的枯萎,厨房的各种用具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蒙了层灰-------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以前的她,从来都不知道,在她没发现的地方,那个人就已经将一切都做的那么的好!
好到,让她已经成为习惯。好到,让她已经放弃去探究他做这一切的原因。让她傻傻的以为他照顾她已是本能,让她迟迟的,直到最后,也都没能看清楚他曾捧于她眼前的一颗真心——
优姬泪如雨下,心中猛然蒸腾起的莫名痛楚让她感觉无比压抑,连心都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锥生零——你这个傻瓜!笨蛋!!”
第二卷 :绝地
第35章 零落的思念
“锥生零——你这个傻瓜!笨蛋!!”
分不清空间时间,看不清此岸彼岸,此时此刻的优姬只是想要彻底宣泄什么,所以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她猛然地发出这样一声大喊。
声音盖过喧嚣,震动苍穹,月之寮门口的人声鼎沸突然被这一声彻底浇灭下去,人群诡异的安静下来。
锥生零这个名字,对于日间部的所有人来说,都不会觉得陌生。那是他们那个有着一头银发,神情却仿若冰山的风纪委员,如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那人明明生的非常好看,可偏偏十分吝啬自己的笑容,连勾唇都不肯,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般无二的冷峻疏离,仿佛永远流离于人世之外,不染俗尘。
世上唯一得到过他真心的笑容的,似乎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与他同是风纪委员的一个女孩――优姬!
他不但会冲着她笑,还会十分温柔地抚摸她的头,眼神宠溺。他还会包容她所有不合时宜的缺点,并且从不违逆她什么,哪怕有时候她的要求并不合理,但只要他能做到,他就会尝试着去做到。他就像公主身边最为忠诚的骑士,有他的地方,永远安稳的令人心暖暖发烫。
正因为有了公主的存在,大家也才有幸目睹了几次那人的笑容,倾世温柔,天使般的微笑,几乎是逆天的存在。那时大家才有些心照不宣的忽然明白,难怪那人从不笑,作为风纪委员,笑着的他肯定会被大家吃掉,太没有震慑力了!
然而无论是天使还是冰山,他都是一样光彩夺目的存在,大家都还是会忍不住地去思念他,但遗憾的是,如今再也看不到他了!
哪里也没有他的消息,连曾经与他形影不离的女孩儿优姬,也在焦急地寻找他的下落。这一阵子,优姬每日的值班虽然还是雷打不动的全勤,但那明显的心不在焉简直有目共睹。所以谁也不忍心再去难为她,做出将她推倒故意欺负她的事。
她的工作似乎比以前好做了,但她却变得阴郁而沉默,大多数情况下不笑也不说话,给人的感觉莫名可怕。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歇斯底里,将这发泄一般的哭喊吼的声嘶力竭。
所以,人们都满脸诧异地向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月之寮的大门却在这时突然被打开了。
夜间部众人出现在门口,玖兰枢最先走了出来。众人目光灼灼地望过去,发现此时的他也抬起同样满是哀伤的眸子向树下的优姬望过去,四目相交,两两相对。优姬低低的哭声揉入风里,一般黯然。
大家恍然想起,不知从何时起,那个从前只会温柔微笑的玖兰学长,竟然也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玖兰枢慢慢向优姬走了过去,拉过她穿过人群,在无人的地方将她轻轻抱在怀里,无奈地用体温抚慰着她,一直一直的,彼此却并未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很久之后,玖兰枢突然听见优姬趴在他胸口低低开口。
“枢学长,我们把零救回来吧!”
玖兰枢的身子猛然一震,终于有了反应。他低下头看此刻抱着的女孩,神情微微有些诧异。
“你知道他在哪里?”
优姬却看着他轻轻摇头,“不,不知道!”
玖兰枢有些失望,“那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我不知道零在哪里,但我知道他还活着。因为当初是我按照他的愿望,亲手把他交给夜刈老师的。然而如零所说,他的师父是绝对不会伤害他的。因为他相信他的师父,也像相信自己一般相信着他!”
看着玖兰枢的眼睛因这番话陡然腾起的些微光火,优姬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枢学长,如果顺着这条线索,我们也许就能找到零吧!所以,你愿意与我一起吗?”
玖兰枢当然愿意。但此时他只是看着女孩儿,神情无比认真。“优姬,和猎人协会作对很危险,你能答应我不插手吗?若是可以,我就帮你很快把他带回来!”
优姬向来是个很执拗的人,但此刻面对玖兰枢更为执着难以撼动的眉眼,最终有些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
“我答应你,枢学长,只要你能保证将零安全的救回来!”
玖兰枢习惯立于窗前向外看。他的屋子视野是最为开阔的,站在这里向下俯视,几乎可以望尽半个校园,没有什么可以瞒过他的耳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开始流连远处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那是一个马厩,里面只养了一匹白色的马。它脾气很怪,除了那人从来不亲近其他任何人。虽然不想承认,但它的外表的确看起来还算神骏,毛发温润,被那个人养的油光水滑。
那个人――呵!
四年了,那样近乎残忍的非人折磨,随着岁月与日俱增,痛苦不断叠加,那个人竟然那样执着的坚持着,那是何等惊人的意志力,让他也不得不去佩服。
往时,他也曾站在这里,目光所及,看他如何前一刻用伪装的镇定与他珍爱的女孩儿分别,下一刻又如何用狼狈的踉跄奔向无人的角落。他最爱躲藏的地方,似乎就是那个马厩,那不会说话的畜牲,许是他不清醒时唯一可以直面的东西。也许在他心中,他的隐忍脆弱,狼狈不堪,只有在那匹马的不谙世事,一如既往的目光中,才不会失去,颠倒的平衡。
日日夜夜,翻来覆去,他在不可抗力的疼痛中载沉载浮,却一直不知道,这副丑态早已落入了他此生最为痛恨的一双眸中。
作为敌人,玖兰枢自然会抓住任何机会,若无其事的对他进行嘲讽,仿佛这才是他们最为合适的交流方式。挑衅,对峙,结束,疏离,然后他会再挑衅,再对峙,再结束,再疏离。就这样永无休止地循环往复下去。
玖兰枢想,也不知何时,他的一双眼睛就再也无法从那个人身上挪开了。每个夜晚,他已经习惯了用目光追逐他永不回头的背影。在一次又一次目睹他的窘态后,本来满是嘲讽讥笑的心不知何时没缘由的换了味道。在某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心中突然为他腾起了一种陌生的心绪,一种叫做心疼的东西。
然而他也知道,那个人是完全不需要的,尤其是在最近,他和那人突然有了更深的接触之后,发现埋在那人骨子里的坚韧强势,竟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少,不,也许还更强一点。他只是不太爱表现,更或许,是因为那人本性太过于淡漠,没有人能准确触到他的逆鳞罢了!
唯独自己是个例外吧!也只有自己,才敢那么直面他,并独自去领教,他的锋利!
他竟然为此,有些乐此不疲!
如今校舍如旧,月色如旧,玖兰枢却突然觉得万般寂寞。以前没有对手的时候,他不曾在意过,但如今,他却恍然发觉,浑身热血一旦被撩起,再这样蓦然被忘却下来,是一种多么深重的折磨。
孑然峰顶,冷月无声,高处――不胜寒。
你……究竟在哪里?真的……死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了吗?
平和的心湖仿佛被扔进了一颗石子,蓦地,万般心事,零落飞扬。
房门被轻轻敲响,外面响起架院晓平静无波的声音。
“枢大人!”
“晓,进来说。”玖兰枢心头微微一动,连忙说道。
架院晓推门进来,站在不远处恭敬的开口道:“幸不辱命,您要的消息有了结果。锥生零如您所说并没有死!”架院晓看着玖兰枢眼中骤然闪烁出的亮光,无奈地说下去。
“夜刈十牙作为锥生零的授业老师,并未忍心下手杀他,更是因为此事与协会闹翻,叛出协会,如今为了躲避追杀并掩人耳目,已经不知所踪。临走前他将锥生零秘密托付给了另一个猎人,鹰宫海斗照顾,这人名义上还是锥生零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