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端着茶杯心悸未定,哆嗦着说道:“我,我,我真的很怕蛇,我一见到蛇就浑身僵硬,走不动路。”
“没事,是我不知道。”阿园低着头,她年纪小,又不会假装,所以失落难过的表情全都在脸上,看的人心疼不忍。
何明看到阿园这幅样子,顿时局促起来,“阿园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一定改!我下次一定控制自己,跑快点,不会再僵在那里的。”
白玉堂:“???”
展昭掩唇轻咳,正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几位施主,斋饭送过来了。”
展昭打开门,接过饭菜道谢,又问道:“不知能否一会带我们去藏经楼看看呢?”
门口的和尚道:“可以的,了空师伯说过了。几位施主先用饭,一会我带你们去。”
“多谢。”
金粟寺的饭菜和那位了空师傅一样,板板正正,清淡无味,四人随意吃过,便请送饭来的和尚带他们去藏经楼。
一路上,展昭和白玉堂又问了许多关于金粟寺的事情。原来金粟寺的前任主持几年前圆寂了,前任主持有三个弟子,大弟子了空,二弟子了凡,三弟子了尘。
了空正板严肃,掌管寺中的刑罚和大多数事务,为人严谨,对弟子要求严格,凡是犯了错,绝不姑息,连他自己因为生病没有按时做课业都罚自己跪着。
了凡最不羁,自从前任主持圆寂之后,他便云游四方去了,迄今为止,只回来过一次。
了尘便是今天见到容貌有毁的那位新任主持。据带路的小和尚说,了尘方丈身体不太好,样貌是因为出家之前的一些事情才变成那样的,所以总是待在房中。
从小和尚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似乎他更喜欢了空。想来是因为了凡不在,而了尘又那副样子,整日闭门不出,所以对虽然严厉但还算和气的了空更有好感吧。
刚走到藏经楼下,只见一个人迎面走来。小和尚与他打个招呼,“悟心师兄,你来抄经书吗?”
叫悟心的和尚点点头,轻声道:“我先上去了。”
白玉堂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原来这就是被罚的那个悟心。
小和尚转身对四人道:“施主随我来。”
藏经阁下面一层是没放经书的,都是些记载经书数量、类别的归档资料。上了二楼,便看到成卷成卷的经书堆在架子上,小和尚递过来几本,只有何明一个人看的津津有味,叫了好几遍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刚上三楼,就听到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语气有些不善,“悟心师弟,抄经书要心静,手稳,不可有杂念,你这样毛毛躁躁,心不在焉,怎么能抄好?金粟纸珍贵,废了一张又一张,也不知道为什么了空师父要叫你来抄!?”
悟心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轻声道:“对不起,师兄,我这就去楼下在心里默经,待心静之后再来抄经书。”
说完便往下走,经过展昭四人的时候连头都没抬。
领着展昭白玉堂的小和尚忽然叹了口气,白玉堂忍不住问道:“这位悟心师傅似乎总是受罚?”
小和尚悄声道:“悟心师兄是了空师伯的弟子,师伯他……他对悟心师兄要求很严格,今天刚在那边跪了一上午,还被棍责过,现在又来抄经书,估计今晚是睡不了觉了。”
第44章 碧水青天映明月(五)
几人走到三楼,领着展昭的小和尚对训斥悟心的和尚行礼,“悟明师兄,了空师伯让我带这几位施主来藏经楼。”
悟明脸上不悦的神情刚刚退去,他点点头,转过身继续抄经书,举止十分傲慢,并不在意这几个不速之客。
几人没做停留,直接上到四楼,领路的小和尚才不好意思地解释,“悟明师兄脾气比较大,但人还是很好的。”
展昭问道:“悟明和悟心两位师傅都是了空大师的弟子吗?”
小和尚点头,“嗯。悟明师兄刀子嘴豆腐心,你别看他凶悟心师兄,但是悟心师兄被责罚了,都是他送的药。而且不管悟心师兄抄经书抄到多晚,悟明师兄都会陪着。”
白玉堂清清嗓子,淡淡道:“这倒……没看出来。”
“其实师叔师伯还有主持人都很好,师兄弟门也很和睦,就是了空师伯严厉了些。”
几人在四楼坐下,何明却不安分地翻着上面的经书,小和尚眼睛看着,也没阻止。展昭走了一圈,“只有悟心悟明两位师傅在这里抄经书吗?寺里其他人经常来吗?”
小和尚摇摇头,“寺里其他人也会来这里,不过很少来。一年前,因为夏天打雷,藏经楼失火,烧毁了好些经书,从那之后,了空师伯便让悟心悟明两位师兄来这里誊抄烧毁的经书。他们两每天晚上都来,其他的师兄弟没有这个允许。”
展昭若有所思,又问道:“我刚才听悟明师傅说,要是抄错了,金粟纸便要废弃,那些废弃的纸都怎么处理呢?”
“哦,每层都有一个箱子,是放这些纸的。在这里,”小和尚走到角落,打开一个一尺宽的木箱,里面许多写到一半的金粟纸,有的是滴了墨,有的是字写错,还有的是字不端正,“这些金粟纸非常珍贵,就算写错,也不会扔掉。”
展昭翻看了一会,这些纸裁剪的十分整齐,没有缺口。旁边一个声音飘过来,“虽然珍贵,但是废了就没用了,为什么还要存起来?”
小和尚挠挠头,“听说是给朝廷的人看的,我也不清楚。”
放废纸的木箱很小,里面也不过十几张纸,展昭一张张翻过去,没发现什么异常。
何明忽然说道:“一年时间,每天抄写经书,费时间,费精力,耗心神,但只有这么一点废纸,两位师傅的定力非比寻常。”
“嗯嗯,是啊!”小和尚接过话头,“其实藏经楼里像这样的箱子一共只有四个,两位师兄很辛苦,特别是悟心师兄,稍微有一点点错,就被罚,但是每天晚上还要来抄经书。”
展昭合上箱子,在周围转了一圈,又说道:“贵寺香火鼎盛,不知平日功德箱是谁在打理?”
小和尚道:“一般是悟明师兄带着几位师兄弟打理,偶尔是了空师伯亲自打理。”
展昭垂眸沉思,小和尚觉得应该看得差不多了,便和气地询问:“天色晚了,几位施主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小僧明天再带你们来。”
白玉堂看向展昭,见他点点头,道了声谢,“有劳小师傅了。”
唯独何明却不愿意走,他抱着一本经书死活不撒手,表示今天晚上要住在藏经楼,且未来几天都要待在藏经楼,这么多书放在眼前,他不看完心痒痒睡不着觉。
白玉堂劝了几句也没什么用,十分无奈,倒是小和尚说没关系,反正两位师兄在楼下抄经书,寺里晚上也有巡夜的人,何明想待在这就待在这里好了。
何明得了允许,一头扎进书堆离去,连展昭白玉堂阿园离开都没反应。白玉堂无奈摇摇头,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书呆子!
几人走到楼下,恰好遇到了空。了空听说展昭想看功德箱,便叫小和尚带他们去不远处的专门处理寺中事务的尘室,而自己则转身上了藏经楼。
尘室之中几个中年和尚正在记录账务,见有生人进来都停下笔行礼,几人也依次还礼。
小和尚说道:“了空师伯让我带几位施主来。”
展昭略一欠身,道:“打扰了。我来是有些问题想请教几位。最近两个月这功德箱里的东西都是几位拿出来的吗?”
其中一人思索片刻,低声道:“我们几人,了空师伯、悟明、悟心师兄都拿过。”
“那不知几位两个月内有谁离开过金粟寺呢?”展昭问道。
另一人回道:“悟明和悟心都离开过。悟心是上个月月中离开的,悟明是月末离开的,两人前几天一前一后回来。”
展昭心思急转,忽又问道:“除了悟心悟明两位师傅,寺中还有那些僧人离开过呢?”
对面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上来,只好摇摇头。这时,小和尚忽然开口道:“说来主持方丈也离开了十来天呢。”
“方丈大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啊,这个……”小和尚脸上出现不安的神色,心里十分疑惑,“几位施主是来做什么的?为什么到处查看,还问这么多奇怪的问题?”
展昭斟酌着说道:“我们只是……”
“啊——!”
一声惊讶混合着恐惧的喊声突然响起,几人蓦然转头,白玉堂道:“何明?!”
刚一说出这个名字,阿园就跑了出去,嘴里喊道:“何书呆!”
展昭白玉堂紧随其后,小和尚和几个僧人也跟着出来,向藏经楼跑去。
藏经楼中,一具尸体躺在地上,紧紧抱住书架的何明这时已经闭上嘴,看着中间的两人打斗。他怀里是还没看完的书,就算是这么害怕又惊险的时刻,他也没把书放下。
其实何明觉得很无辜,也很无奈,他只是想好好安安静静看个书而已,结果那位了空师傅不知怎么回事,和自己的两个徒弟吵起来,可能他们以为这里没有别人了,所以情绪格外激烈。他实在没办法,只好拿着书下楼来看个究竟,并打算告诉这三位高僧,扰人看书和扰人清梦一样,都不太好。何况作为一个和尚,应该修身养性,和和气气,这么大声讲话违反佛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