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敛了周身那狂乱的气息,忽然盯着明晔痴痴的笑着,带着凉意的指尖轻抚过明晔的脸,有几分血迹沾染了,她又轻巧地抹去。明晔像是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她只听见柏念在自己的耳旁呢喃道:“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回你。为了这,我等了数千年了。明晔明晔,你为何这么狠心呢,如果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你岂会看不破那些虚伪的四域人的面孔?那天火如何能够灼伤你?那群无能的神,又如何能够制服你?他们都说,我们是被迫分离的,可是你我心中都该明白的很,是你先放了手!为了所谓的正法,为了那群庸俗的神。当初的你在意神界,在意中洲与四域的修士,那么现在,我要将他们一个又一个的摧毁,等你醒来,你的眼中便只有我了吧?”
“柏念,你疯了!”随着柏念的话语,就像是有一把刀割在了心口,鲜血不住地流淌。明晔一闭眼,就看见那些记忆的碎片在眼前快速的闪过。所有东西都挤在了她的脑海中,头疼的像是要炸开一般。鲜血与惨呼声相并,火光与那狂笑中交杂在了一起,还有那如同跃下悬崖一般的下坠感……不能再想了!咬破了唇,一股血腥味滑入咽喉,她蓦地睁开了眼眸,澄澈如水的眼睛中,已是一片清明。她看着略有几分狂躁的柏念,一把拉下了她的手掌,照着她的伤口狠狠地一按,“那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念儿你清醒点,不要入魔!”
疼痛顺着伤口一直蔓延到了心头,一声痛嘶,柏念盯着明晔的眼神总算是恢复了些,那妖异的赤红色也开始逐渐的退却。她没有理会明晔的话,只是抬起了右手,瞧着那若隐若现的三道金光沉思。按理说,她根本不会对着明晔说出那番话语来,难道随着五道痕迹的消退,还有其他的东西也跟着消减么?“回去吧。”柏念抽回了被明晔握住的手,拂了拂袖子。这镜罗城已经没有城主了,可是这些人子还是需要庇护。
“慢着。”明晔喊了一声,问道,“你说的要毁了东莱,可是真的?”
柏念沉默着点点头。就算你要阻止,我依然会这么做。可是瞧着明晔那双眸子,又生出了几分的不忍来。“只是你东莱的四位长老与那些助纣为虐的人。在东莱的人子,我一样会庇护。”
“那你说的要毁去修□□,难道是要杀尽天下修真人么?”
“这种嗜杀之事,如何行的出来?他们不会死,只是变成普通人子罢了。”有些话在不经意间已经说出,那么剩下的事情也不需要再隐瞒了。明晔会一直呆在自己的身边,有些事情,她总会自己发现的,还不如让她早早的做个准备吧。不过就算她竭力阻止,自己也不会停下脚步。柏念心想着,唇角倒是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欲望会随着力量的增长而增长的,妖魔可怖,然而终究抵不过人心。”
“我不管东莱,也不管其他的三域修真人。”明晔听了柏念的话语,稍稍的松了一口气,总不是那种残暴的杀戮,或许变成寻常人更好,不用想着长生,也不用想着登仙了。她开始思考柏念之前低声呢喃中透出的讯息,眸中闪过了一道光,她咬着唇,轻声的却又坚定的问道,“我是谁?”
“你是明晔。”而不是带着东莱姓氏的那个宫明晔。柏念很快便回答了,她看着明晔眸中明显的失望之色,又说道,“你是至高无上神,你是正法的掌控者,你是堕入凡间忘尽前尘后事者。”你更是我深爱之人。
明晔沉默不语。
柏念勾唇一笑:“当你重新参悟天道,你就会知道你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为什么在我凌乱的记忆中,透露出来的是情爱是罪恶之渊的讯息。”明晔微仰着头问道,忽然间又想起了当初在幻境中所见到的与柏念缠绵的场景,呼吸又微微地一滞。身居太上忘情之境,可又对某一个人动了情爱之心。
“那不是罪恶,那是一切美好的开端。”柏念笑道,她的眸中闪烁着微光。当初的世界有神有妖有魔有鬼,还有那普通的人子。所谓的神,不过是大战之中的胜利者。占据着神界,便以为能够耀武扬威千万年。各种法则的制定是为了遏制欲念,可是这种东西,分明越是压抑,来得越是凶猛呐。她生于命运□□之中,自生来便恨着所谓的正法。对于掌管着这些法则的神,更是本能的厌恶。可是为何,对着明晔便不一样了呢?
“如果我不能够参破天道呢?”忽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柏念的沉思,明晔低着头,她的神情被发丝遮住,幽幽的声音传过来,“那么我就不能够想起往事,我也就不是你口中念着的那个人。当你毁去灵渊的时候,我的修为会消失,我会苍老直至死去。”
“……”柏念愣了一会儿,便断然道,“这不可能。你会回归神位的。”这话是对明晔说的,可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她的拳头紧紧攒紧,如果明晔不能够回归神位呢?那么就无法寻找到灵渊的下落,无法将困在灵渊中的怀楚真身救出来,还有很多的谜团无法解开……
“明晔,你不能再修习东莱的玉虚决了,那功法不会将你引入正途的!”
☆、血种(二)
东莱几度更换领主,别说是外家弟子,就连内家弟子也是一头雾水,心中免不了会嘀咕几句。长老会给出了答案,可是那恐怕只有傻瓜才会轻易相信。东莱领主一般与外家弟子是无干系的,因而他们能够平静的看,可是内家弟子不一样了,心中蠢蠢欲动。东莱这一脉传承了数千年的规矩,已经被打乱了。四大长老一直呆在了东莱宫,并没有回到仙泽洞去。柏念的话,宫修可没有胆子在这四位长老面前复述一遍。
目前的东莱没有领主,只有代领主宫修。
一叶浮舟,涉过了那惊天骇浪。她的双手背在了身后,眉目疏淡。到了一定修为,便不需要海客的承载了。东莱的天阴沉沉的,灰色的云层堆叠,如同海潮一般。太阳的光束从中泻出了几缕,远远望着就像是一切压在了宫殿顶上,触手便可及。东莱的灵气似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侵蚀了,让人平添了几分压抑。这与七年前离开的时候,到底有很大的不同了。
行走在了海岸边的人神情怏怏的,他们瞧见了这个不一般的来客,面上浮现了一丝讶异与惊奇,倒也没有什么情绪了。宫明晔没有死的消息早已经在离妄大陆传开了,她会重新出现在东莱,似是也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于别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对于东莱的四位长老,无疑是晴天霹雳。宫明晔是怎么回来的,是随着谁一起来的,便是紧压在了心头的巨石。
再次踏入东莱宫,明晔长舒了一口气。正如上次归来一般,她没有告诉柏念,也没有与夜儿告别,她是悄声无息的离开了镜罗城。柏念的心中藏着秘密,她的心中自然也藏着秘密。玉虚决,是她练了多年的功法,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难道真如柏念说的那般,玉虚决不完整,不能够参悟天道么?这秘密只能够从东莱寻找答案。没有人阻拦明晔的步伐,那些弟子瞧着她,犹是带着几分恭敬之意。
“领主,您回来了?”宫修一得到了消息,便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迎接。这位置本来就是宫明晔的,他根本不明白那四位长老为何要同明晔作对。撩起袍子,他单膝跪地,跟着他一道出来的弟子,也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你起来吧。”明晔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这次回来是要去十二楼,东莱的事务你继续处理吧,对了,记得派人查探查探,为何这东莱充斥着森然的鬼气?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辈的弟子很少有功力精进的。”
“十二楼里面有什么?那通灵镜不是遗失了吗?”宫修有些讶异地望着明晔,不解地问了一句。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宫明晔摇了摇头,向前走了几步,她忽然又回过身来,冷冷地说道,“四大长老那边肯定已经得到我回东莱的消息了,宫修如果你能够拦住他们,那便拦住,如果挡不住的,那所有的恩怨,就让我自己来解决。”
金顶白塔,在这阴沉的天色下,暗淡无光。这十二楼向来是东莱的境地,就连领主也很少进入。楼中藏着通灵镜,可又不止是这些东西。穿过了葱茏的树木,很快便走到了十二楼下,明晔眯着眼,红漆朱门紧闭着,那锁环微微有些生锈了,在这十二楼边,就连巡守的弟子都没有。呵,明晔轻笑一声,按上了那有如虚设的门锁。她推开了们,迎面而来的便是呛人的尘灰。从一楼往上到第九层,都是空空落落的,第十层是东莱的传世典籍,第十一层是东莱远祖的壁画,最顶层则是当初藏着通灵镜之地。
那些传世的典籍,明晔早便翻完了,可是第十一层,是她曾经漏看的地方。那些壁画上记载着往事,或与典籍中重合,或是有些许的出入。先是男耕女织的普通生活,和乐融融,再到妖魔纵横,家园被摧毁,一些勇士就去神的面前祈求,获得力量,而神允了他们。明晔仔细地瞧着这几幅壁画,上面有些对远祖练功的记录,再与脑海中的玉虚决一对照,还真有几分不同来,这是代代相传之中遗漏的东西么?明晔将这些壁画细细的看了一会儿,便走上了最顶层。那儿的架子上搁置着一面铜镜,铜镜周边有一层结界,还是当初她亲自设下去的。眸光盯着那铜镜,就像是被漩涡吸进去一般。这是通灵镜?难道被柏念给换过来了?这个念头刹那间划过,而她已经盘膝坐下,神思进入了一个朦胧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