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叔叔他——”柏夜看着明晔的眼神,缩了缩身子,小声地说道,“他不是人,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知道了。”明晔抿了抿唇,很平静的说道。柏夜察觉到了她心中的情绪,伸出手拽她的衣袖,可是半途中被柏念握住攥在手心。柏念喃了喃唇,没有发出声音,看着她的口型,柏夜明白她说的是让你娘亲静一静。重新缩回了柏念的怀里,偷偷地觑了一眼明晔,有些紧张和害怕,难道娘亲生气了吗?自己说错了吗?抱着自己的人儿正在颤抖,柏念摸了摸她的头,稍作安抚。她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明晔那副沉重的神情,最终只剩下一声叹息。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夜色张牙舞爪,将所有的光亮都吞没。虫鸣声,破风声,还有那或高或低的啜泣声。铁甲撞击铿锵作响,空荡的街道除了那持着刀剑巡逻的侍卫,再也没有人行迹。街道两旁的屋子,格子窗中,泻出了微弱的烛光,似乎只有这般,才能够驱散恐惧。
镜罗城的城头,有两道身影跳了下去。
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那个方向,柏念一伸手,拦住了那将要追上去的人。“西北角”,她轻喃一声,瞬间便掠了过去。
一道惨叫打破了静谧,原本紧闭的窗忽然间大开,被劲风砸的砰砰作响。睡梦中的人原本就不安稳,此时更是被惊的坐起,然而看到那狰狞的黑影,吓得缩成一团,眼泪纵横,喃着唇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动静惊动了这条街上的人,巡夜的侍卫里,多多少少有几个修真人。结了一个简单的天罗地网,就往那道黑影上打去。
被这么一干扰,那道黑影停止了动作,他一扬手,指尖锋锐的光芒闪过,那笼罩在他身上的网便被撕裂了。大吼了一声,他从那大开的窗子里跳了出去,一步步的逼近那提着剑满是惊恐的修士。这黑影是个男人的形貌,他的长发散乱的劈了下来,血红色的眸子闪着妖异的光芒,他长着獠牙,看去甚为可怖。劲风在他的周身吹拂,乱发撩开,在月光下看得清晰。扑通一声响,已经有人跪在了地上,满是不可置信地喊道:“城——城主!”城主为了他们镜罗城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怎么可能真的是城主呢?这是假的,肯定是有人假扮的!这般想着,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束,他一把抓起了剑,就朝着那黑影砍去。砰地一声,仿佛砸在了钢铁上,剑刃断成了两截。那黑影吼了一声,从口中发出了带着血腥的恶臭。几乎像是拍一块破布一般,整个的被这黑影给带了出去。这妖修完全的被兽性所掌控,他的动作迅如流星一般,落在了那个侍卫身侧,眼见着就要咬下去,黑影忽然一滞。被吓惨的侍卫求生的本能迸发了,他猛地一滚,顿时离开这妖物几丈远。
“城主,他——不是城主。”侍卫跪在了地上,看着来人,血泪纵横。
“我知道。”明晔点点头,示意那侍卫躲到后头去。她则抬起头望着那妖物,长剑出鞘,那剑意向着四面八方扩展去。似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那团黑影此时弓着身子,发出了不安的吼叫。这黑影似乎只是凭借着本能在战斗,按照明晔的修为,收服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明晔不想下杀手。这黑影的动作快,他先于明晔出手,锋利的爪子划过,在月下残留一道道光影。噌——地一声响,原本在一旁的柏念猛地抬起头。“明晔闪开!”她急急地喊了一声,整个人便闪到了明晔的身前,用一股巧劲将她推开了去。从她右手中一条类似于绳索的东西捆缚住那黑影,而左掌的掌心则是被一道似是钉子的东西钉入,正汩汩的淌着血。“摄神钉!怎么可能!”她低喃了一声,眸中划过了一道狠厉来。这摄神钉一定是姜怀楚放入的,可是姜怀楚怎么可能会有摄神钉?这黑影被牢牢的束缚着,任它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原本叶镜成就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便算他血脉觉醒,又能够几成本领?合该是姜怀楚在他体内注入了力量。这道从灵渊出来的一缕元神,到底想要做什么?或是说她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姜怀楚本尊的意愿?还有那该死的青冥,非要跟着她,明明自己也能够帮助她救出怀楚真身来。
“柏念,能不能让他恢复意识?”明晔轻声问道。
“不能。”柏念冷喝一声,似乎带着几分的怒气,她的血顺着指尖下淌,落在了地上。那枚摄神钉在她强劲的力道之下,竟然被捏成了齑粉。她的眸中酝酿着一股风暴,眸色也从那种深邃的黝黑,变成了燃着赤火的红。她的手右手扬起来,举在了叶镜成的头顶。
“柏念!”明晔又一声喝,柏念的目光让她心中一凛,她的神情软了下来,甚至是带着一丝恳求地说道,“难道片刻都不行么?叶镜成他为了镜罗城做了这么多,我想他也是不甘愿的,他要是死了,镜罗城的百姓定然不会开心的。”
“你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柏念没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朝着明晔喝了一声。指尖攥紧了掌心,她压制住内心那股嗜血的欲望,专注的望着叶镜成,一丝丝的气如同游丝一般,从叶镜成的头顶冒出,他的獠牙和厉爪消退了,面容起了褶皱,逐渐变得苍老,他睁开了浑浊的眼,满含情意地望着明晔,喃了喃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明晔有几分不忍,猛地出手抓向了柏念,想要阻止她的动作。而柏念的面上一片阴郁,她伸手就将宫明晔格得老远,而那叶镜成在她的掌下,则慢慢变成了一具枯骨。叮当一声响,又一枚摄神钉掉落了下来。柏念一脚踩了上去,心中才舒了一口气。
她回过头看明晔,只见她死咬着下唇,跌坐在了地上,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恼恨。
☆、血种(一)
柏念的左手攥成了拳头,被摄神钉打中的伤口鲜血根本止不住,顺着指缝下淌。而她的右手上头,笼着微弱的金光,掌中心的痕迹只剩下了三道。妄动杀念,为法则不允,当最后三道痕迹都散去了,又会发生什么呢?看着地上的明晔,她很难得的神情冷淡,没有伸手将她扶起。
那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上,也滴在了明晔的心间,她别开了眼,掩饰住眸中的一抹沉痛。双手紧抓成拳,恨不得用力敲打地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抒发心中的苦闷。像是过了许久,又像只是过了一瞬间,明晔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着那一副骷髅,长叹了一声。她擦着柏念的肩走过,冷不丁地便被人紧拽住手腕。湿濡的感觉贴着肌肤传来,让她不由地颤了颤。“明晔,你在怪我么?”
“是的。”明晔没有转头看向柏念,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你明明可以救叶镜成,明明除了杀戮外还有其他方法。”叶镜成是镜罗城的城主,失去了他,镜罗城中也许会出现动荡不安。他的兽性血脉被唤醒,是他在残害城中百姓,可是这明明不是他的本意,难道只有这么一种解决的方式么?
“我没有!”柏念拧着眉回声道,她的语气有些发颤,全然不见平日里头的冷静。她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着明晔,松开了握住她的手。掌中心的血肉翻起,她右手覆盖在了左手掌上,一道神光过后,伤口看似愈合了,她的右手一挪开,那皮肉又重新翻起,还淌着血。“你看见了么?这是摄神钉,残留的力量,就算是我也无法使伤口顿时愈合。而叶镜成他体内埋了两枚,他的魂魄早已经被人摄走,你觉得他还能够活下来么?”
“摄神钉?这又是什么?”明晔低头看着她的伤口,问道。
“一种神器,埋入人的体内便可以勾魂摄魄。至于它为什么会落在姜怀楚的手中,我也想知道!明晔,那原本是你的法器之一,怎么会在怀楚的手里呢?如果逐日弓是巧合,那么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那人若是姜怀楚的一道元神力,又怎么能拥有这么多的东西?还是说,那被囚禁在了灵渊里头,真正的姜怀楚已经出来了?”柏念的眸子赤红的,她对着明晔低吼一声道。可是这些问题,明晔她又怎么会知道?她到底几时才能够醒来呢?
明晔根本不明白柏念在说些什么,她的眉头拧紧,只抓住了摄神钉,姜怀楚这几个字眼。她喃了喃唇,对于这未知的一切甚至不晓得如何去过问。面前的柏念看去很是陌生,她忽然间仰起头,笑了。
“明晔,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到底要做些什么吗?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吧。”柏念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不再是平静的,反而携带着几分怨毒与恨意。夜色中,一阵大风刮过,而风中递送来的呜咽哭声,颇为凄惨。柏念没有搭理那些声音,她微微地眯上了眼眸,恨声道,“我来这儿,就是要毁了修真界,不止是离华南灵,你们四域,一个都别想逃过。忘恩负义之徒,不该在这世上苟且偷生。我要寻到灵渊,毁了这修□□灵气的根源,让这片世界再无能人异士,使一切功法都有如一卷废纸。这天下不是帝子的,也不会是修真能人的,它将是人子的天下。”
“你——”明晔满脸惊骇,被柏念身上忽然散发出的煞气惊得后退了一步。“为什么要……”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被柏念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