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很快,像是害怕Singto追上他。
Singto的腿上还没好利索,这一晚上的颠簸,早已经让他的伤腿超负荷。
他往前追了两步,可怜巴巴地扬声喊:“暖暖,我腿疼。”
可是这回暖暖却头也没回,脚步也没有慢下半分。
Singto闭了闭眼,满心沮丧。
可他并不会就这么放弃。
就在他准备忍着腿疼大步追过去的时候,一直走在前面的暖暖却突然踉跄了下,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夜已经深了,四周是令人惧怕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朝着记忆中门口的位置前进——他已经观察过好几天,这个时间,即使是被安排来守夜的人也已经熟睡,关着他们的那扇门虽然锁着,可是早已经破烂不堪,他身体瘦弱,只要辛苦一些,说不定能把那块松动的木板卸下来,从门洞里钻出去,只要出了门,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他的手才刚刚接触到那块木板,一声尖利的哭声却突然划破长空,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炸裂开来。
“暖暖——我要暖暖——呜呜呜——”
这声音,不用问,他也知道是谁的。
暖暖顿时僵在门边,惊恐地望着门口。
Gun的哭声将其他人都吵醒了,在这样的黑暗里,惊醒的孩子们也忘记了大哭会招致什么可怕的后果,一个接一个地哭喊起来。门外的灯光亮起来,透过门缝,露出一丁点儿光亮。
可这平时夜里求都求不来的光芒,却让此时的暖暖如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朝着Gun身边冲过去。
可是他的速度并没能快过守夜人。
一阵门锁声过后,砰——
守夜人将那扇木门一脚踹开。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地上跌跌撞撞往前爬着的暖暖。
他三两步追过来,一把抓住暖暖的领子,将人拎了起来:“大晚上你乱跑什么?还敢让那小崽子哭,老子上次给你教训不够是不是?”
暖暖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想要掰开,可是他一个小孩子,在这样穷凶极恶的歹徒面前,力气简直小得可怜。
短短几秒钟,他的脸就已经憋得通红,气都喘不上来。
正在这时候,那人又重重地将他摔在了地上。
暖暖顾不得疼痛,贪婪地呼吸着灌入鼻腔的空气。
可那人并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重重的几脚踹在他身上,踹得他内脏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对于挨打,暖暖已经积攒了许多经验,他第一时间便抱住了自己的腿,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头也尽量前伸着,好让那人的拳脚都落在背后与臀部那些相对安全的地方。
但即使这样,那人毫不收敛的力道还是让他整个人都痛得几乎快昏厥过去。
暖暖紧紧咬着牙,除了偶尔憋不住的痛吟,一句求饶都不肯说。
“让你倔——看我今天不活活打死你!”那人显然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副不服输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
然而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却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整个人都趴在了暖暖身上:“坏人……不许……打暖暖……”
他的话还说得磕磕绊绊,可是却也已经能将意思表达出来。
“你这小崽子,我连你一起——”他这一脚踹在了Gun的背上。
而那个怕黑怕到每时每刻都要牵着他手的小孩子,却依然紧抱着他,因为疼痛哭得哼哼唧唧也不肯起来。
“好了好了,别打了,再弄这么大动静,该把人招来了。都不许哭,再哭把你们扔海里去喂鱼!”另一个刚刚来到的人阻止了那人的动作。
孩子们显然是对他们十分惧怕的,抽抽噎噎地,逐渐都停止了哭声。
“暖暖——Gun疼……”趴在他身上的小男孩委委屈屈地冲着他撒娇。
“暖暖,暖暖!你醒醒!”
耳边的叫声让暖暖猛地张开了双眼。
他喘着粗气,眨去眼前的模糊,Singto焦急的脸也渐渐映入他的眼帘。
梦中的情形在这一瞬间似乎与现实重合,那个委委屈屈对着他喊疼的小男孩,与眼前的人,原来竟是同一个人。
暖暖的心上一下刺痛,赶忙把脸转到一边。
Singto因为他的反应,眼中闪过些受伤的神色。
但他还是伸手擦了擦暖暖额上的冷汗,柔声问道:“做噩梦了吗?”
暖暖瑟缩了下,闪躲着他的触碰。
Singto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最后只能无奈地收回了手,开口解释:“不用担心,医生说你只是情绪波动太大,再加上一整天没怎么好好吃饭,才会晕倒,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暖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而Singto脸上的胡茬都冒了出来,身上也还穿着昨天的装束,看来是在他身旁守了一整夜。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累不累?”
听到他的话,Singto先是愣了下,待意识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顿时大喜:“不累,一点都不累!就是看你躺在这里,快担心死了。”
然而那三个字刚出口,暖暖便后悔了。
他将头转到另一边,小声开口:“既然我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Singto探过手去,将他的脸掰扳过来,委屈地开口:“你明明在心疼我不是吗?为什么要掩饰?”
可是他这副模样却与暖暖梦中的影像更加相似。
暖暖慌张地闭上了双眼,不肯再多看。
Singto的唇紧紧地抿着,眸中的委屈更甚,但更多的,却是对眼前境况的一筹莫展。
尽管知道他坦白的事情一定会引起暖暖的反弹,可是他却一直都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足够支撑着暖暖将这一关跨过去。
然而暖暖现在的反应却比他以为的强烈了许多。
是啊,这样不声不响的抗拒,其实才最为强烈。
因为根本让人找不到应对的方式。
Singto悄悄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暖暖的头发:“Jay和Top教授刚才送来了粥,我去盛一些给你。”
听见他离开的动静,暖暖才又张开眼来,看着他在桌前忙活的背影。
“Singto。”暖暖开口叫道。
Singto的动作顿住。
暖暖的眼眶有些湿热:“我说的分手,不是无理取闹。你走吧。”
Singto握着勺子的手紧了又紧,可是转过头去,却又对着暖暖绽出个笑脸:“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暖暖的心脏一沉,居然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可是紧接着,Singto就又对着他开口:“然后,你这次分手的权利,我要没收。”
“你答应过,要无条件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过是无意之间答应下的一句戏言,甚至,答应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有提出分手的这一天。
然而,这一幕却仍然戏剧性地发生在了他们眼前。
看着Singto故作轻松的表情,暖暖并不明白自己心底此刻涌动的情绪到底代表着什么。
无可奈何?还是说……其实是悄悄松了口气……
不管想的是什么,他表情里的迟疑都已经给了Singto机会。
Singto的粥已经倒好,他把粥端到病床边的床头柜上,伸手揉了揉暖暖纷乱的头发:“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先吃点东西。”
已经箭在弦上的分手危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再次搁置了起来。
Singto将病床升起来,小桌子放好,便坐在床边贤惠地端起了碗。
暖暖张了张口,Singto的肌肉也明显有些僵硬。
显然,他仍然害怕暖暖会继续之前的话题。
那种耍赖一样的诺言,暖暖若是执意不肯遵守,他也无计可施。
暖暖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他的僵硬,又顿了顿,才开口道:“我可以自己吃。”
听见他的话,Singto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造次,乖乖地将碗在暖暖面前放好。
暖暖便不再说话,低着头,把碗里的粥一勺一勺地送到嘴里。
穿着病号服的暖暖看上去显得有些虚弱,来泰国的这段时间,他都没什么时间去剪头发,刘海垂下来已经能遮住眼睛,可是低下头去,却又恰好露出了纤薄的耳朵,使他看上去比平时乖巧了许多。
Singto看着这样的他,整颗心都忍不住软了下来。
可是从暖暖刻意闪躲的眼神里,他却也明白,就算暖暖没再执着地提分手,心里也仍然存在着芥蒂。
Singto无力之余,也不免有些迷茫。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对着暖暖和盘托出,实在是想不到还要做出到哪一步才能彻底打开暖暖的心结。
更让人无奈的是,他甚至搞不明白暖暖的心结到底是出在哪里。
如果只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怎么会说出“都是他不好”这种话来?
隐隐约约中,Singto总觉得,大概是有些事情连他也都没有搞清楚。
可是以暖暖现在的状况来看,他明显不能就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尽管两人并没能成功分手,但接下来的一整天,暖暖几乎都闭着眼睛在病床上躺着,很明显并不想跟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