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瞪着秦越,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却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最后只好咬咬牙小声地说:“还有……我醉酒之后,你不回自己房间,又跑来我的榻上做什么。”
秦越轻笑一声,手腕翻转想抽出他被叶封钳制住的手,却又被倔强的叶封反手用力抓住,两个人暗暗地较着劲。
果然清醒过来以后就不好对付了。
秦越叹口气,装作放弃的样子松了手,叶封这才冷哼一声,也放开了钳住秦越的手。
谁知他眼疾手快捉住叶封放手的瞬间就按住他的肩膀,整个人一翻就压了上去。
“你使诈?”叶封不可置信地看着秦越不服气,嘲讽道:“秦越,你是三岁小孩子吗?”
秦越无所谓地一挑眉,表示完全不在乎。
他凑近叶封因为呼吸有些急促,此刻显得更加凸起的锁骨线条上轻啃一下,眯起眼睛微笑:“兵不厌诈。”
“你刚刚……不是问我不回自己的房间留在你榻上做什么吗?我在告诉你啊。”
……
叶封的脊背又开始僵硬了。
秦越一脸的坏笑,根本就是故意又开始逗他。
可就算是逗他,此刻两人身体贴在一起,秦越的眼神也开始越来越灼热了,叶封看得分明,想推开他却被死死地压住。
这还是之前那个看起来病气怏怏的秦越吗?还是说他早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这一路只是为了装可怜,故意去赚得他细致的关心?
那这样的话,他也不必让着秦越了。要不是一直念着他有内伤在……叶封才不会让他一大早的就开始胡来。
多少还是有些赧然……
“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掀下去了。”叶封清冷的声音在秦越耳边响起。
看来他的小少爷清醒了以后,就又开始炸毛了。
偏偏秦越就喜欢挑衅他:“那就来试试看吧。”
叶封听他这样说,也勾起嘴角一笑:“那好。”
说着他才想用力把秦越推开,却忽然听见门外响起店小二轻声扣门的询问:“这位少侠,小的听见您房内有动静,想必是已经醒来了,于是端好了洗漱用水,请问您现在要用吗?”
“噗嗤……”
叶封一把捂住秦越笑出声的嘴,轻咳了下沉声回应道:“多谢,暂时不需要。烦请你放在门口便可,一会我自行出去拿。”
秦越趁他认真说话的时候去捏叶封的脸,弹性适中的手感让他颇为满意,却被叶封瞥去一记眼刀。
“好嘞!那就给您放在门口,多有打扰少侠休息了!那我便去隔壁给另一位少侠送水去了?”
“不用了!”
叶封想也没想地就大声喊出声。
秦越已经笑得不可自抑,害得叶封不得不用两只手钳制住他的脑袋。
“啊?为什么?”店小二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浓浓的疑惑,完全不明白自己的热心哪里出了问题。
“他……应该还没有起来,你就不用去打扰他了,多谢你的好意,先退下吧。”
叶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却还是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
始作俑者此刻却还在他怀里笑得愈发开心。
“哦,好吧。”店小二似乎是在门外怔了一下,这才呆呆地回应道。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终于渐行渐远,叶封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松开秦越,却被他揉乱了长发狠狠地取笑:“叶封,我以前竟没发现你还会说谎?”
“……碰巧,我以前也没发现你竟如此无赖。”
“可是现在发现了怎么办,还要不要?”
“好不容易拐来的,丢掉也挺可惜,只好勉为其难留着吧。”
叶封点点头,像是为难地做下了这个决定,无奈叹一声气耸肩道。
回应他的是秦越压倒过去的反击。
……
等到两人收拾整齐与客栈的老板娘告辞,已是日上三竿。
叶封拉高了衣领客客气气地把碎银放在柜桌上跟老板娘结账,神色里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清冷淡漠的模样,只是面上还挂着礼貌的笑意:“多谢您的照顾。”
老板娘看着眼前这个斯文俊秀的小哥颇有些不舍:“既然是回来看看故乡,就应该多住些时日嘛。马上就要到中秋了,到时候扬州城里可热闹了呢!”
“谢谢……不过我们只是暂时落脚,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就不久住了。”叶封婉言拒绝道。
“这样啊……那好吧。”老板娘略带失望的点点头,只得给他们利落结了账,一边还道:“以后再来扬州城可以住在我这家店,还有上好的桂花酒给你留着,咱们扬州人就是热情实在,对同乡就更要好好款待了!”
说完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弯下腰从柜台里拎出两坛酒,对着叶封和秦越笑吟吟地说:“对了,这两坛酒你就收下吧,全当我送你们践行了,这次就不要跟我客套的给银子啦。”
……又是桂花酒?
没等老板娘来得及递给二人,就只见叶封已经拉着秦越快步走出了店门。
空气中只余下青衫男子爽朗的一阵笑声,和白衣少侠一句匆忙的告辞:
“多谢,不必了!”
那对一青一白的身影,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就这么匆匆地消失在喧闹的长街中。
晨光正盛,洒落在两人的背影上,让老板娘看得不禁有些痴了,良久才放下手中的酒坛轻叹一声气。
唉,像他们这样的人,估计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再遇到了。
莫名的感觉,他们给人的感觉虽迥然不同,但是两人之间的默契看起来真像是——
天生就该站在彼此身边的。
第060章
离开扬州以后,叶封便与秦越一道雇了只船,经由水路去往杭州。
初秋的天气终于在傍晚下起了场小雨之后变得有些凉意逼人。
叶封站在船舱外眺望着天色,远处的群山与雾霭沉沉的云雾淡成一色,颇有些水墨画里山泽一苍然的韵味。但此时云层有些厚重,就这么压近在江面上,反倒让人看得有些压抑。
江风灌起他的衣袖,显得叶封的身子更加得清瘦单薄,他也毫不在意,只是兀自看着远方愣愣地出神。
一件斗篷搭上他的肩,叶封这才怔然回神,便看到了秦越那张微蹙着眉的脸。
“才刚下过雨,江风那么冷,你站出来看了那么久,不怕冻着吗?”说完秦越有些心疼地为他裹紧斗篷围好衣领,陪他一起站着。
刚刚他拿了斗篷出来,见叶封孑然立在船舱外,那副看起来有些形销骨立的身影,好像随时都能化作江风消散而去,让他心里莫名地揪紧了一下,有些坠坠地疼。
秦越看得出来,自从扬州城出来,越靠近叶封的杭州故居,他的眼睛里越是染上一层化不开的哀伤。
叶封的故居在杭州西子湖畔,本是个灵山秀水的地方,却因为承载了他太多凄苦的回忆,反倒有些难以靠近。
秦越知道,他曾有个孪生弟弟叶尘,早在好几年前就故去了。也就是在那以后,叶封也离开了藏剑山庄,走入了恶人谷。从此身世漂浮,孤身行走江湖。他始终……没跟自己提起这段过往,秦越也不去多问,只是等着叶封自己愿意开口的那一天。
亲手揭开往日的伤疤,即使是在最亲密的人面前,那也是极痛的。
此次回杭州故居,叶封是早就跟秦越说过的,要带他回去看看叶尘。
叶尘,他唯一的弟弟,那个提起就会让叶封难掩哀伤的名字。
“无妨。”叶封见是秦越出来了,唇边不禁绽开一丝笑容,伸手扯了扯肩上的斗篷,似乎是终于感到了有些冷。
“你总是这样逞强。”秦越一点也不满意他的回答,他把叶封拉近怀里靠着,抬手摸了摸那张有些苍白的脸,眉心褶皱更深:“吹得好凉。”
“江风凉才吹得人思绪清明,我很喜欢这样站着看看风景。”叶封不以为然。
“你内力不够深厚,又受过不少伤,日后还是少穿得这么单薄站在风口,迟早会冻出风寒。”秦越毫不客气地批评他的任性。
“我内力……”叶封才刚有些不服气地想辩解,忽然又想起秦越话里另一处重点:“你怎么知道我受过不少伤?”
秦越却忽然看着他的眼睛别有深意地一笑,抬眉道:“你说呢。”
聪明如叶封立刻想起那个在扬州客栈的晚上……一定是他解开自己的衣服后,全部都看见了。
……怎么时不时地就会把话题掉入他设好的圈套里。
叶封懊恼地清咳了下,有些不自然道:“那些都是很早之前的旧伤了,早就无碍。”
秦越却不管他,只是更往风吹来的方向挡了挡,默默陪他一起看着江面。
他知道那些浅淡的伤痕已经都是陈年暗伤,对叶封来说早已无碍,但他再看到……还是会心疼。
特别是肩膀上那一道箭伤的疤痕还很清晰,那是……他亲手射中的。
也就是这道箭伤让他颇感内疚,疼惜地拥着熟睡的叶封许久,最后只剩下一声喟叹。
那时在黑戈壁初遇叶封,他只把叶封当做偷潜入他们浩气营地查探的奸细,只想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