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顾轻溪反问道。
“你们走后,我和杨护卫分别在附近找了许久。最后终于在天玑阁后的山壁上,发现了几个小巧的足印。”沈律之的嘴角却突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呷一口,继续说:“你们觉得……有趣不有趣?”
“……什么意思?”秦烟疑惑不解。
“沈冰块,你就不要继续装深沉卖关子了,有话就一口气说完行不行?”面对沈律之的欲言又止,顾轻溪的脾气都被他撩上来了。
“这也算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沈律之不疾不徐道。
想要快点知道原因的顾轻溪简直快要忍不住打人了。
“你说。”秦越开口催促。
“好消息是……我已经确定了那个奸细是谁。”沈律之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犀利下来,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冷的继续说下去:“坏消息是……我辛苦追捕了大半夜,最终却还是没有找到她。真是个比我猜疑中还要厉害的角色。”
“那……到底是谁?我们都认识吗?”秦烟也被他勾起了所有的好奇。
沈律之冷哼一声,终于道出了关键性的答案:“不错。而且你现在就可以回你的住处看看,小雁这个人,是否还在?”
第030章
小雁的房间早已人去屋空。
沈律之的猜测果然成了事实,但由于没抓到她,就算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
耽误了这么久,不知道小雁都已经逃了多远,又躲在了哪里……如何又能抓她回来,去换叶封?
而且以叶封的性格,昨晚既然能维护小雁自己扛下一切,必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么做,反倒会承担下一切,继续固执的扛下这件事。
秦越真的感到很头疼。
可偏偏又在此时通过杨护卫得知,叶封一早被押着去铸造坊了。
秦越脚步一刻不停的赶往铸造坊,虽然走急了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右腿在隐隐作痛,但他也顾不得许多。
想看到他——
迫切地,想快点看到他——
铸造炉前,工匠们虽然人来人往,每个人却大气都不敢乱出的忙碌着自己手上的活。有几个胆大的匆匆抬着煤炭经过,稍往炼铁炉那边唏嘘的看一眼,便遭到新来的杜监工的一顿呵斥。
他是徐深总指挥使今早拨来铸造坊的新管事,为人专横跋扈,狐假虎威。早上白烈不过和他争执了几句,有些为叶封打抱不平,就被他跑去总指挥面前告了一状,结果徐指挥传话下来:白烈年事已高,铸熔陨铁之事已久,未免其太过劳累,还是回去歇着吧。
白烈登时气得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这不是明摆着说他老糊涂了不中用,找个理由遣他走呗!
工匠们摇着头叹气,这都是因那个叶封而起……
不过与他共事了许久,他为人一直低调认真,大家对叶封的印象其实还都不错……
不过此刻时移世易,连白管事都被赶走了,谁也不敢再多帮叶封说一句话了。不过话说回来,叶少侠虽然被指成俘虏,但好歹还是要指望他帮忙熔炼陨铁,此刻被这样对待,也真是有点太过分了吧……
有人又忍不住偷偷的看一眼叶封——
此刻他手脚皆戴上了拇指粗的铁链和镣铐,还要查看陨石的熔炼情况,亲自加上炭火;炼铁炉炙烤的他满头大汗,额发也黏得有些散乱;那些沉重的铁链本就成了他最大的负担,每动作一下都会发出叮叮当当耻辱的碰撞声……
简直就像对待囚犯一样难堪了……可杜监工似乎还嫌不够,生怕他插翅飞了似的,身后还跟了两个拿着鞭子的看守。
叶封面上疲惫,却咬紧了牙关,沉默不语的做着自己的事,好像别人怎么对待他都没有关系一样。
秦越刚刚赶到铸造坊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他握紧了拳,还没走近叶封时,就听得其中一个看守边磕着花生米边努努嘴对叶封道:“喂,听说你很会铸剑是吗?现下到了这里,正好有现成儿的材料。你要是放聪明点,就弄点那什么陨铁,为我们杜管事造一把好弯刀,说不定咱们还能待你轻松点,怎么样?”
叶封双手戴着镣铐,默默艰难地提起一筐煤炭,打开炉门倒了进去,凝着神打量着炉火估算温度,丝毫不理他。
“喂!老子说话你听见没有?!你小子还这么傲气呢?是刚刚那两鞭子抽少了?以为自己是谁?阶下囚一个还敢跟我傲?”
“我只熔炼陨铁,不管其他。”面对看守的怒吼,叶封只是神色淡漠的回答,末了又补了一句:“就算熔炼出来,恐怕也轮不上他。而且,我是不会为你们浩气铸造什么兵器的。”
无知便无畏,叶封在心里冷笑,根本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
“大哥,听听这小子说什么!他就是恶人谷的倔骨头,不多抽几鞭子根本不会甘心为我们做事!”听了叶封的话,其中一个看守气得目眦欲裂,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要狠狠抽下去——
一只手却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扭。
“咔嚓”瞬间就是骨骼脱臼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哀嚎声响起,那个守卫哭爹喊娘的骂着:“哎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动老子,信不信……”
“秦将军!!您!您怎么来了——”
直到旁边的人看见了秦越吓得双腿一软,忙不迭地跪下喊,那个被卸了一只胳膊的守卫才看清眼前的是谁,哆哆嗦嗦的连忙忍着痛闭了嘴。
“寒星陨铁是盟主都看重的珍贵材料,就凭你们——也配?!”
秦越面色气得铁青,又嫌不够似的一脚把他踹出老远,怒视道:“监工是谁?滚出来!”
本来在一边坐着乘凉的杜监工正悠闲地看着好戏,此刻听到了秦越的怒吼赶紧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满脸的横肉都在惶恐的颤抖:“秦、秦将军?”
“是你要用寒星陨铁来为自己打造兵器?”秦越反倒平静了下来,只是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冷意,一字一句问得他毛骨悚然。
这也太倒霉了吧!
“属下不敢!秦将军明察……这……这话根本不是我说的,属下万万不敢打陨铁的主意啊!”
杜监工哭丧着一张脸,赶紧跪在地上求饶。他原本只是想让那两个守卫教训一下叶封,好灭灭他身上那股讨厌的傲劲儿……不管怎样,他早上刚刚在总指挥那得了个这样的好差事,又把白管事赶走得尽了脸;手下还能看着在江湖上都鼎鼎有名的“一剑封寒”来吆五喝六,正得意的不得了……所以就算知道刚刚他的两个小跟班说的话有点太狂妄自大,却也没有阻拦他们——
谁知这种得意还没享受多久,就碰上秦越突然来了!
虽然他是徐总指挥手下的人,但也只是区区一个监工管事,秦越这人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惩治犯了错的手下向来毫不留情,没人不怕他。毕竟他战功在身,为人又桀骜孤勇,就是总指挥都不得不卖他三分薄面……昨夜跟他僵持了许久,还是退让了一步。
现下被他给抓到这么大的辫子,简直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你没说,他们总是你的手下,又该怎么算?”秦越冷笑。
“我……我……”杜监工苦着一张脸只知道哆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拖下去,一人八十军棍。”
秦越冷冷对着身后的杨护卫吩咐。
“是!”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跟秦越求饶,他的规矩向来是多哭喊一个字,再加十军棍。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杜监工他们几个只能心如死灰的认栽,希望罚完后自己能留一口气在就成……皆是浑身颤抖着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就任由着秦越左右的人把他们拖出去。
“等一下。”
秦越却突然又叫住了他们。
难道有转圜之机?杜监工的眼睛里燃起一丝希望,惊喜的看着秦越。
“把他身上的镣铐打开。”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叶封猛地抬头看向秦越,却见他的目光也正深深的看着自己,似有一丝复杂隐忍的怜惜。可还没等他看清楚,就见秦越已经偏过头去不再看他,而是对着那个监工皱眉冷语道:“快点!”
……这简直比打他棍子还要难办啊!
杜监工的声音都快要哭出来了:“……秦将军,这个属下……真的没办法啊……且不说给叶少侠戴上镣铐是总指挥命令的,而且小的……也没有钥匙啊!”
“钥匙在哪儿?”秦越手中的宿寒一横便转了弧度,尖锐的枪头已经调转过来指着他的喉头。
“别!别、钥匙在总指挥那儿啊!属下实在做不了主啊!!秦将军饶命!”
杜监工连忙颤抖着大声求饶,吓得魂都快没了。
秦越的枪尖停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声音里再也没有任何的耐心,冷声道:“拖下去。”
杜监工他们这才觉得如获大赦一般,再也不敢多喘一口气了。
秦越转身,对着身后早已僵住跪下的其他众人朗声道:“大家请起。今日我处罚他们是因为有人大言不惭,目无规矩,与其他人等无干。”然后他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叶封,继续说:“还有,无论如何,叶封都是我浩气用一座城池换来的铸剑师,在寒星陨铁没有熔炼出来之前,任何人再胆敢出来干涉他,都必先得问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