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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每天都在天魔池里躺尸 (Altariel)


  这里比起朝露之城的深寒长夜,要温暖许多。敞开的雕花木窗迎来一片徐徐坠落的浅粉花瓣,娇弱柔软,因为露水而无力地趴伏在了黯淡得发灰的银发间。
  忽来风过回廊。
  放下手中的玉梳,凤遥重顺着披散在后,随衣摆铺开的灰瀑望去,只见那些花瓣纷纷如雪,更多的,簌簌地落满在那一袭曳地的如夜黑袍上。
  一个背影,从未改变。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在六天之界的那段岁月,只是这一次,他是真正做了神的囚徒,不再有一点自由。他们的距离也再一次回到了水云川林那夜之前,甚至离得更远了。
  兀的,对方忽然转过身,与凤遥重的视线相对,半刻不到,黑袍迤逦而过的窸窣声响起——
  桃华盛开在那双异色的瞳里,脆弱如颤动的双睫。
  神亲手的造物,自然是美丽的。指尖流连着,从眉目间到了纤细优美的脖颈,那上面的红痕一直延伸没入紧系的交领单衣中,或艳丽如浓墨重彩,或浅淡如梅烙雪痕。
  一场本无意义的赌注。一者无谓无情,一者自寻折磨。
  戴有明红玉石的手覆在青年冰凉的掌心上,霎时,那片脆弱娇嫩的花瓣便干枯皱成一团,从手心里落了下去。
  “伏婴师说,那日带朱闻挽月从迷林渡口逃走的人之一,有你的化身。”另一只手摩挲在那截细瘦柔软的腰肢上,乌黑长发垂落在青年的胸前,凛冽如雪中火的冷郁香气溢满鼻息之间。
  被搂住的青年沉默不语,只是抬手将那缕黑发捋到对方耳后,淡淡道:“他不会回来了。”
  “他不是你的三魔魄之一,”弃天帝抚摸着掌下略渐丰腴的腰身,只觉与这一地铺开的灰白长发不甚相符,“那日忘归一箭也是出自他手。”
  并不避开神质询探究的目光,两双异色的瞳互相对视着。凤遥重坦然道:“他不是如朱闻苍日那样的化体,但他确实是吾的化体。我们的目标,也始终一致。”
  魔神低笑一声,停下了在青年腰间的动作,转而抚上一边的尖耳,刮磨着轮廓,“那么,吾不会对他留情。”
  可惜,这句话没有激起凤遥重多少反应,青年的目光转向了窗外,像是极喜欢那一树树的桃花。
  “吾以为,以军师的远见,不会让魔皇带吾到这里来。”同样是囚禁,在万年牢和在魔皇的宫殿,完全是两回事。
  原本在地羽之宫以后,那些跟随弃天帝的魔者就一直有所警惕,如今见着魔皇将人带入魔皇宫殿之中,不知该有多少猜疑。
  “自作聪明的远见,”神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冷冷道,“要与吾赌的,不是你吗?”
  “是……”凤遥重点了点头,近在咫尺的庄严华美,总是动人心魄。这一具圣魔元胎之身,正是幼时只有朦胧记忆的先代魔皇。在融合了魔龙之灵,更显出昔日六天之界上的风采,即使如今空以意识操纵,也足够成为这人世的梦魇。
  他忽然明白了那日魔龙悲鸣的嘶吼是为何而来。也许墨龑真的曾有过一点点微弱意识,于是在被彻底融合之前再次醒觉,作出如蚍蜉撼树的挣扎。但也正如自己所提的“赌注”那样,在神的面前,终是徒劳无功。
  当然是明白的,如当初那个黑发少年坦然承认自己的真正身份时那样,再清楚不过了。
  “吾原以为,这场赌注不该是如此的。”凤遥重说着,伸手欲触及幼时记忆里的模糊面容,顿了顿,又垂下拾起地毯上散落的外袍,抖下上面的落花,披在了肩头。
  即使是远离了朝露之城,畏寒之感也日渐严重起来。
  “当你提出这场赌注之时,吾就提醒过,过去永不是现在。”
  “过去,将来,现在,”青年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望着黑发的魔皇,属于自己三魔魄的气息清晰可感,忆起那日如骨肉剥离之痛,“吾本来不该有机会再问你了,抽出三魔魄的那日,为什么……”
  为什么不答应那样一个濒死的请求,而还是用一个至今想不到的方法救了他?
  弃天帝冷峻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波澜,似乎那日的事情也不过是长久以来常常做过的随性之举。半刻,他站起身来,对那边屏风后的身影说道:“中原的战报如何?”
  断风尘的声音从那后面传了进来:“吾皇,轩辕不败已死,九峦峰之局已破,识界玄貘意与异度魔界合作,共同对付中原。另外,无罪之人已有下落……”
  后面就是近来战况的汇报了,凤遥重听着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出现,到最后才知那天救走朱闻挽月的还有吞佛童子。断风尘的汇报里将那个高傲的魔者斥为叛徒,又说近日有眼线发现其与鸠槃神子出现在天外南海附近,不知真假。
  弃天帝一边听着,一边缓缓走到了那边屏风后面去,于是断风尘的声音也渐渐远了。
  凤遥重不知吞佛童子为何回来,又是受了谁的命令来救走了朱闻挽月。如此铤而走险,实在不像那个魔往日的沉稳作风。而他不知,此刻遥在天外南海,红发的魔者正皱着眉,手握朱厌,面对着昔日的同袍。
  “邪君是不是很担心,吞佛童子与朱闻挽月的安危?”咒术师的声音忽然从屏风旁的红柱后响起。
  殿中一直静坐着的青年闻言,望向声音来处,与那位从暗处徐徐步出的军师互相望着,缓缓站了起来。
  又闻伏婴师继续道:“派出神无道与天荒道的两位守关者前去,算是对待背叛之战神的最高致敬了。”
  “这是……阿姐的命令?”
  指尖划过半张铜面的边缘,伏婴师如有叹息般:“至于朱闻挽月,也许是已经伤重不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凤遥重的神情变化,最后又因那张面容上近来本就无甚血色,实在看不出什么,便又补充道:“难道邪君认为,受魔皇盛怒一掌,又本身无甚武学根基的她能在万年牢中活下去?”
  伏婴师看着青年下意识手撑在了镜台上,微微笑了笑,又想起日前与断风尘所争执的内容,语气里带着朝露长夜的彻寒:“邪君自小在异度魔界长大,心中最是清楚,魔界不容背叛者。若此次两位守关者未能成功,等待吞佛童子与鸠槃神子的,便是四天王了。”
  那一瞬间,似是见到了连绵不绝的坟冢出现在眼前,凤遥重抓着镜台边沿:“你今日来此,就是为了特意警告吾吗?”
  “不全然,”伏婴师缓缓走上前,对视着这位自幼就被朱闻挽月挂在嘴边的邪君,“吾只想提醒少君,不要成为魔皇的阻碍。”
  掩在斗篷下的左手攥着一枚早已画好的符咒,伏婴师若有所思地看了青年片刻,以自己淡薄的医术经验也能觉察出那眉色间的垂死之相,想来若不是那日魔皇非要强行救人,今日也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即使他不出手,断风尘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伏婴师最是清楚那个同僚的性格,虽然事实上,他比断风尘先出手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不过眼下还有无罪之人的事要尽快处理。
  再者,他也不确定凤遥重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说不定待他从海波浪回来时,一切便都已经结束了。攥着符咒的指尖松了些,伏婴师侧过身,犹自说道:“这世上多少虚假的感情,你又何必去执着?”
  “这话听起来,军师深有体会。”
  回答的,是一声冷笑。
  五色妖姬见那位军师神色冷然着走远了,想起那张曾被朱闻挽月在手中把玩的面具,摇了摇头往内殿里走去,不曾想,方才听声音还好好的青年已经伏靠在了镜台上,已是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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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异度魔界政权频繁交接,高层一团乱麻不说,下层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对于诸如像拜江山这种本来隶属在魔将之下,甚少到殿上去参与议事的魔来说,不管谁统领异度魔界都没什么差别。
  他领了从面色阴沉的四天王之首那里来的命令,一路急冲冲跑到恶火坑时,那位血狼主果然还在数百年如一日的专心打铁,旁边还有个月漩涡在专注看着,对拜江山的来到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说也是异度魔界以前的高层成员,加上又是前辈的前辈,拜江山当然是站在恶火坑那个寒掺的茅亭下面客气地把来传达的内容一五一十说了,没想他才刚说完,那边对他不理不睬的打铁声就停了下来。
  血狼主转过头来,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话里的“魔皇宫殿”四个字,然后颇不耐烦地摆手说,看什么病,我又不是医生,早把人放出来不就什么都好了。
  这可怎么行?断将军说魔皇一定要血狼主去。
  拜江山好说歹说,连近来异度魔界四下的流言都加进去了,终于见到血狼主眉头一皱,把手里的铁锤和剑扔在一旁,朝他走了过来。
  再然后,被血狼主以瞎说话不过脑子为由狠狠揍了一顿拜江山总算完成了任务,目送着那位脾气火爆的魔者离开了不毛山道。   
  五色妖姬刚刚回到内殿门口时,恰好就遇见了从不毛山道来的血狼主。短暂地对视一瞬,她便俯身让开了路,让补剑缺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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