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还没回话,司空摘星就先叫嚷道:“听听,听听人家花满楼怎么说,再看看你自己。”
陆小凤无视掉司空摘星的挑衅,兀自对着花满楼笑道:“我哪里是那么馋嘴的人,不过是逗逗那猴精罢了。”
花满楼直接将话题引下别处,笑道:“那陆兄想去何处游玩?或者是品尝什么美味?”
陆小凤笑着回答:“花满楼,这里是江南,你是东道主,怎么反而问起我的意见?”
花满楼道:“客随主便,自然是你这个做客人的想去什么地方我们就去什么地方。”
陆小凤笑道:“听说这个季节江南的螃蟹不错,花兄不若找家酒楼带我们去饮酒品蟹,何如?”
“那就听陆兄的”,花满楼笑道,又扭头去征询司空摘星的意见:“司空兄是否同意陆兄的想法?”
司空摘星大大咧咧道:“都行,我相信花七公子的品味。”
花满楼笑着道:“不敢当,不敢当。”
这会儿并不赶时间,也不着急,于是三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享受着冬日的阳光。
人啊,是个怪东西,夏天的时候抱怨阳光的过度灼热,想念冬日清凉的风。冬天却又抱怨大风的寒冷刺骨,想念夏日和煦的阳光。
不过陆小凤他们却没有这种烦恼,因为武功高强到一定境界是可以不畏寒暑的。
很幸运,陆小凤、花满楼与司空摘星三个人都早已经到达这种境界。
不过冬日的阳光还是很让人愉快的,暖暖的,照得人骨头缝儿里都暖洋洋的。像他们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地走在大街上,会让人恍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肥胖慵懒的黄褐色大猫咪。
陆小凤只觉得自己越走越慢,像是有毛茸茸的耳朵从自己的头发里长出来,有毛茸茸的尾巴从自己的衣服里钻出来。
花满楼听见陆小凤的脚步声减缓,停下脚步,关心道:“陆兄怕是累了?”
陆小凤走路的频率丝毫不变,双手放在脑后当枕头,懒洋洋地回答道:“并未,不过是这阳光晒得人太过舒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放慢脚步,好好享受一番。”
花满楼闻言笑道:“这个简单,事情了结之后我会再回到百花楼里住,陆兄可以随时来我这边小住。当然,想要长居也是没问题的。”
此时此刻,这话对于花满楼来说不过是一句真心的邀请。他却没有想过,日后陆小凤即将在百花楼里安营扎寨,死皮赖脸,赶也赶不走。
自然,花满楼是不会去赶陆小凤的。
听到花满楼的话,陆小凤脚步略微顿了一顿,随即大笑道:“好!那时候花兄可不要嫌我烦啊!”
花满楼笑应道:“陆兄若是愿意,只管住就是,我怎么会嫌你烦呢?”
司空摘星再一次行使他的沉默权。
司空摘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这种时候我好像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陆小凤继续问道:“花兄准备带我们去何处一享口福?”
花满楼笑道:“云归阁。不知陆兄可曾听过?”
陆小凤撇撇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想必是你们江南的有名酒楼,我这个四海为家的浪子肯定没有花公子清楚。”
花满楼笑着说:“也有你陆小凤不清楚的事情。”
陆小凤也笑:“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花兄快别卖关子,这个云归阁究竟有何奥妙之处?”
花满楼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这家菜的味道不错,自酿的酒也不错。”
陆小凤笑道:“能让花兄说不错的,自然应该很好。”
花满楼笑笑,没有接话。
因为云归阁就在不远处。
云归阁属于江南最高档的那一拨馆子,常人是不接待的。就算是皇亲国戚,只要主人不乐意,也不会接待。不过知道云归阁的人也很少,这家餐馆的存在只有那么几个人知晓。
很巧,花满楼就是那几个人之一。
而且云归阁的主人是花满楼的另一位好朋友,所以不管接不接待别人,云归阁的主人都是一定会接待花满楼的。
云归阁的主人姓方,名昉,着实可以说是一位很风雅的人物。
经史子集,琴棋书画,这位方公子都无一不晓,无一不精。然而他却既无心考科举,也无心做才子,只是一心扑在那庖厨之事上面。
他知道哪里的糯米最适合用来酿酒,哪片山上的桂花最适宜采摘下来做成糕点,哪片水域捕上来的蟹最肥美香甜,煮汤圆要用什么样的温度……
他仿佛知晓世间一切可以让食物变得美味的方法,就连简单的馒头咸菜他都有办法做的可口。
立冬不久,正是吃蟹的好时候。像这种日子,方昉每天都会保证云归阁中有蟹可吃,而且是黄最多、油最满的那批蟹。
花满楼他们来的很是时候,云归阁今日一个客人都没有,而且方昉也还没有开始下厨。
从外面看上去,云归阁完全不像是一所饭馆,而像是一个独门独户的江南园林小景。
花满楼轻叩柴扉,然而无人应答。不在意地笑笑,也不解释,花满楼又拉了拉门口挂着的小铃铛。铃铛的声音清脆悦耳,随着风飘进小院之中。
一阵杂乱脚步声渐进,有人来给他们打开门。
是方昉。
他披散着头发,身上着一件宽袍大袖的罩衫,也穿得并不太齐整,甚至隐隐可以看见他胸膛的一小部分,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花满楼自然是看不见方昉这幅尊容的,他笑着对方昉道:“方兄,好久不见。”
第25章 螃蟹
见来人是花满楼,方昉大笑道:“原来是花兄,我还在想是谁大早上的来扰我清梦。”
花满楼也笑:“都快到中午,方兄怎么还说早上。”
两人言语之间,已经流露出十足的熟稔之意,仿佛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
方昉举止自然地将衣襟拢好,问花满楼道:“这二位是?”
“这个四条眉毛的是陆小凤,另外一位是司空摘星”,花满楼笑着为方昉介绍二人,又向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道:“这位是方昉,云归阁的主人。”
陆小凤挑着他的上两条眉毛对方昉客气道:“幸会,我是陆小凤。”
司空摘星紧随其后,自我介绍道:“那我就是司空摘星咯。”
方昉盯着陆小凤愣了一秒,又凝神看了看,这才笑道:“果然是四条眉毛,幸会。司空小兄弟,幸会。”
陆小凤摸着他的下两条眉毛低着头笑,仿佛很为自己那眉毛一样的胡子得意似的。
方昉热情地将他们迎进门,说道:“最近我这儿刚好有极好的大闸蟹,你们来的正好。”
花满楼笑道:“知道你这儿有,所以我才带他们来。”
陆小凤注意到,方昉的视线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花满楼身上飘。花满楼看不见,但方昉的眼睛却仿佛总是盈着一汪深情。
陆小凤不得不承认,方昉的确可以算是个风流人物。
方昉虽然是个典型的南方公子,但他的身材却如北方人一般高大,面部轮廓深邃且端正,眉目犀利而又透着闲适之情。整个人举手投足都是一派诗情画意,却又不显得柔弱。就像是水墨画中皑皑的青松,以遗世独立之态坦荡存在于天地之间。
这样一个浊世佳公子,此时正在一边说笑一边目光灼灼地看向花满楼。
陆小凤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酸酸涩涩的。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
他也不过和方昉一样,是花满楼的朋友罢了。
陆小凤只好低着头跟在花满楼和方昉后面听他们说笑,继续摸他的胡子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司空摘星满心都是即将吃到大闸蟹的欢喜,亦步亦趋跟在花满楼身后,就像是花满楼豢养的小宠物一般,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陆小凤的不自然。
方昉则满心满眼里都是花满楼,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陆小凤那一点掩饰得很好的不自然。
但是花满楼注意到了。
花满楼听见陆小凤的脚步有点沉,不似平日那般轻快。
花满楼扭过头去问陆小凤,道:“陆小凤,你怎么了?”
陆小凤猛然间被点名,只得匆匆忙忙挂上一脸僵硬的假笑,敷衍道:“没事儿,兴许是饿了。”
花满楼知道陆小凤没说实话,但此时也不好追问,于是他又偏过头对方昉笑道:“方兄,听到了么?今日你可得大显身手啊。”
方昉爽朗地笑,答道:“没问题,肯定让你的两位朋友尽兴而返。”
陆小凤继续假笑着附和。
司空摘星则是对螃蟹大餐更加期待。
这一路,陆小凤走得倍感艰难。
所以当方昉将他们招呼到餐厅之中,自己去准备菜肴的时候,陆小凤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花满楼听见陆小凤吁气,好笑道:“陆兄这是怎么?”
陆小凤赶忙摆着手说无妨。
花满楼也不知道陆小凤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总觉得从他们见到方昉起陆小凤就一直怪怪的。
花满楼只能劝慰陆小凤道:“方兄人很好,做菜的手艺也很好,你可以放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