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晖楼楼主又道:“我不过是想要请你和花满楼赴一个约。”
“赴约?”陆小凤疑惑道:“赴什么约?”
“还记得我托释相小和尚给你们的那封信么?‘请君至退园一游,夜赏荷花’。你看六月廿一如何?”
六月廿一,就是后天。
陆小凤笑着,语气中却有挑衅,他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落晖楼不以为意道:“你尽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尝试一下。我知道他们的箭可能很难伤到你们三位,但是你们带着的那两个累赘,可就不一定了。你还不如答应我,起码今天晚上,你们五个可以全身而退,那么那两个累赘的命也就算保住了。”
花满楼不想再看到死人。他按住还想再说几句的陆小凤,抬头对落晖楼楼主道:“我们答应你。”
无论如何,他起码要钱鹫和刘裴今天晚上活下来。
花满楼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陆小凤就也不再说什么。
克制住自己死死盯着花满楼看的冲动,掩饰好自己内心正在四处奔腾的情绪,落晖楼楼主闭上双眼,一挥手对其他人道:“放他们走。”
陆小凤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很想去摘下落晖楼楼主脸上的面具,看看这面具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像是洞察到陆小凤的想法,花满楼一扯陆小凤的袖子,道:“走吧。”
花满楼不想再节外生枝,因为他们还带着钱鹫和刘裴。虽然服下顾映清的药之后他们不再是那个奄奄一息的样子,但是也还十分脆弱,经不起什么变故的。
陆小凤也有考虑到这点,所以他并没有真的动手去揭落晖楼楼主的面具。
他不过是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落晖楼楼主一眼。
落晖楼楼主睁开眼睛,也含着笑望向陆小凤。
笑容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挑衅,又像是悲哀,还像是拼死一搏的勇气。
陆小凤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从落晖楼楼主的笑容中看出这么复杂的、理智分析下来应该是不可能存在的含义。
陆小凤看不透落晖楼楼主这个人,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一个谜,藏着面具后面的谜。
重重迷雾中,陆小凤既无法洞察他的想法,也看不到他的过去。更无法去推测他的内心活动和他的行为准则。
不过陆小凤向来擅长解谜。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够将落晖楼楼主脸上的面具揭下来,看到他面具下的脸。
也许那一天,已经不远。
毕竟落晖楼楼主已经从幕后走到他们面前来,不是么?
落晖楼楼主说到做到,陆小凤一行五人果然成功撤出落晖楼,回到花家大宅。
花家大宅内灯火通明,尽管已是深夜,但却没有一个人先行入睡,每一个人都在焦灼地等待着陆小凤他们归来。
刘裴已经又交给陆小凤扛着,所以最先冲进花家大宅的,是身上没有负担的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刚一落地,柳杨就迎过来问道:“怎么样?”
司空摘星答非所问,他道:“快点准备准备,他俩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本来顾映清的药已经让钱鹫和刘裴有所好转,但是历经这一圈折腾,两个人竟是又看上去衰颓起来,看上去随时都有西归的可能性。
顾映清从来都是那副不慌不乱的样子,她道:“人抬到了我再看看。”
司空摘星说得语焉不详,光喊着就剩一口气,也没具体说是谁就剩下一口气,花越音一颗心简直要吊到嗓子眼儿。
幸而,陆小凤和花满楼紧随其后回到花家大宅。
陆小凤刚一进大堂就听见司空摘星在哪儿大声咧咧,他没好气地朝着司空摘星踹了一脚,道:“咧咧什么?少在哪儿胡说八道,说点儿吉利的成不成?”
看着花满楼毫发无伤走进来,花越音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将重伤的钱鹫和刘裴放好,顾映清过来看了看,道:“死不了,放心。”
陆小凤笑道:“有劳顾姑娘。”
“劳什么劳,”顾映清一伸手,道:“你先把柳杨给你的那堆药还给我再说。”
陆小凤讪讪一笑,把药全部拿出来放在桌上。
柳杨看着顾映清,偷偷吐着舌头笑。
“笑什么笑”,顾映清手下飞快地为钱刘二人止血医伤,嘴里却对着柳杨呵斥道:“随随便便拿我的药送人,惯得你?”
说是呵斥,但是语气里连一点儿指责的意思都没有。
柳杨笑道:“下次不敢啦。”
这句话她起码说过一百遍。可若下次还有这种事的话,估计顾映清的那堆药还是得遭殃。
嘴里说着话也没耽误顾映清医治手底下的两个人,不一会儿,刚刚又在路上晕过去的两人纷纷悠然醒转。
第98章 胆色
刚醒过来,刘裴就想要说话。
可是他的嗓子里像是被火烧过似的,尽管他已经非常努力,但还是一个字都说不来。
顾映清看了眼刘裴,有些不耐烦地道:“忍着,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刘裴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陆小凤。
陆小凤摸摸鼻子,决定无视刘裴的求助,他咳嗽一声,安抚刘裴道:“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等到身体无大碍再说也还来得及。”
刘裴不听陆小凤的劝告,兀自艰难地试图发出音节。
顾映清从来都不是一个耐性很好的人,就算她是在救人。看出刘裴并不打算听她的话,顾映清一个不耐烦,干脆直接点了刘裴的穴位,让刘裴再度陷入昏迷。
陆小凤站在旁边,在心里默默地想,其实并不是他不想帮刘裴,而是他实在是对顾映清的汤药和金针心有余悸,更何况顾映清对刘裴真的已经比对自己温柔很多。
顾映清眼瞅着这两个人已无性命之虞,头也不回地吩咐陆小凤道:“陆小凤,找个安静房间把这两个人抬进去,最好离我的房间近一些。”
什么时候,有谁,会这么对陆小凤说话?
顾映清会。
偏偏陆小凤还不能反驳她。顾映清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他,虽然是看在柳杨的面子上,但陆小凤也自觉是欠着顾映清的人情。
瞅着陆小凤半天没动,顾映清转身冷冷看向陆小凤,道:“傻了?”
陆小凤如梦方醒,赶忙招呼上司空摘星,一人一个扶起钱鹫和刘裴。
花满楼对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道:“走吧,我带你们去寻个房间。”
安置下钱鹫和刘裴之后,顾映清便守在那间房间里随时准备着查看钱刘二人的情况。
顾映清在哪儿,柳杨就一定也在哪儿。所以柳杨也待在那间房中。
之后,重回大堂的只有陆小凤和花满楼。
司空摘星已经把他们在落晖楼遇到的事情对花越音和老实和尚原原本本说过一遍,陆小凤和花满楼刚刚回到大堂,就听见司空摘星在哪儿手舞足蹈的描述当时的危险。
看见花满楼,花越音抬头一笑,道:“楼儿来了。”
花满楼笑着唤花越音道:“二哥。”
陆小凤和花满楼坐下,花越音问陆小凤和花满楼道:“关于落晖楼的事情,你们有何打算?”
花满楼的眉微微有些皱,他道:“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那个人,感觉很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
花越音担忧道:“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在外面惹了仇家?”
陆小凤摇头,道:“不会的,花满楼性格温柔,就算是在外面惹的仇家,多半也是我的。”
花越音疑惑道:“可是你并没有觉得他熟悉,反倒是楼儿……”
花满楼一摇头,道:“算了,先不想这个。倒是后日的退园之邀,不知道落晖楼又要做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陆小凤满不在乎地答道。
今日,陆小凤不仅仅得知吴苦身在万梅山庄,而且刚刚又救出钱鹫和刘裴,多日以来吊着的心总算落下来,陆小凤的心情着实很不错。
“是啊,”花越音也对花满楼道:“楼儿你也切莫太过思虑,不过一个落晖楼而已。”
花满楼暂且放下心中的困惑,既然想不出来,那又何必为难自己。
陆小凤说得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又何惧一个落晖楼?
花越音望向窗外,夜深露重,已是寅时。他道:“都散了吧,去睡一会儿。折腾了一个晚上,你们也该累了。陆小凤的房间就在楼儿隔壁,楼儿你领他过去就好。”
花满楼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是。
花越音被两个人笑得莫名其妙的,他摇摇头,自己先去睡了。
众人也都回到花家为他安排的房间。
陆小凤装模作样地和花满楼在房门口道别,笑道:“七童,明天见。”
花满楼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陆小凤前脚刚进自己的房间,后脚就打开窗户蹿进了隔壁花满楼那间。
花满楼丝毫不意外,甚至还帮陆小凤开好了窗户。
陆小凤翻进窗户的时候对着花满楼笑了笑,道:“七童,其实就算你不给我打开窗户,我自己也能撬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