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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刀真武X太白]影剑顾云山 完结+番外 (八重血)


他已猜出他所困的大阵,只怕正以幻境寻找心境破绽,诱使人心魔缠绕,无法得脱吧。这倒像是段非无的行事,更何况他需要一个傀儡,叫人神思湮灭却不伤及体服,该是最好不过了。顾云山心下冷然,反倒是勾起了唇角。
他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江南的雨巷,自己刺杀的目标狼狈地退到尽头,那是个正统的侠客,有着不凡的身手,以及不错的名声。
“影剑!”他苍白着脸孔,捂着伤口喘息,声音微微发颤,“祸不及家人,你杀这么多无辜之人,不怕报应吗!”
回答他的只有天际划过的一道闪电,与映着闪电的剑光。轰鸣的雷声过了一会儿才响起,然而那人已再不能听见。顾云山将薄而锋利的剑刃缓缓从那人心口抽出,另一手轻轻抚了右肩的一道已然淡去的伤疤。
“的确,三年前你这样问我,给了你可乘之机。”顾云山不为所动,声音是极沉静的,“而我若还为这样的问题动摇,早活不到今日了。”
“你这样……与段非无有何不同……”那人竟还未死,气息微弱地半倚着那颓坯的石墙,眼睛直盯着顾云山,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
“等我破阵而出,再告诉你。”顾云山竟还笑了一笑,伸出手来,轻推了他一把。便在他手触到那人衣角的一刻,那人便自化作青烟,脚下的青石板倏忽一换,变作玉砌雕栏,便是落在身上的骤雨,亦变作香风暗摇,在晃动的衣香鬓影里。
顾云山抬头,正看见一抹绿影站在二楼暖红的灯笼旁,手里那把铁骨的小伞,正蒙着层幽幽的寒光。


红袖招是个青楼。丝竹与娇笑的声音被拦在竹帘之外,顾云山与玉蝴蝶,一个道士,一个女人,对坐在这样一间厢房里,本该十成十的诡异。
玉蝴蝶看起来有些倦,她仍穿着那身幽绿的衣裳,敞着胸前白花花一片好肉。顾云山从怀里取出一块铭牌——这是属于他杀死的那位江湖前辈的——轻轻推给玉蝴蝶。
玉蝴蝶取过那块小牌子,看了一看便揣进怀里,轻笑道:“小道长,你好像一点都不奇怪,为何我约你在这里见面?”
顾云山知道自己身处幻境,也知道此时此地是他记忆之中的何时何地,当下便笑笑,道:“自然有姐姐的道理。”
“我是血衣楼的人,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杀人。”玉蝴蝶笑意盈盈的,声音亦是轻飘飘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刀子,“小道长,你可有心上人?”
顾云山知道她会这么问,脑海里只一掠而过应竹的影子,口中却道:“姐姐说笑了。”
玉蝴蝶晃了晃玉杯中清冽的酒水,微眯着一双剪水的眸子:“说着情啊爱啊,其实不过是想上她,男人不都是这样?”她似勾了勾唇角,唇边便漾出一抹凉薄的浅笑。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指向顾云山,神情好似个纯真娇憨的少女:“你呀,也一样,等你看中了一个人,你也不过是想干她罢了。”
这样词锋尖锐的话语,由一个女子说出来,着实有些微妙。那时候他是怎样回答的?兴许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想起自己那许多春梦,便已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而此时,顾云山手指缓缓抚过玉杯圆润柔滑的边沿,依旧不知从何说起。
他只默了那么一瞬,便忽听得玉蝴蝶妖冶的笑声,像夜里绽开的一朵最明艳的血花。他眼前烛影晃动,却哪还有玉蝴蝶的影子,接着便听见身后难耐的喘息与呻吟,混在暧昧的丝竹管弦声中。他站起身来,只见得身后挽着两帘红纱床幔,后边半遮掩了一具赤裸的肉体,的确是非常撩人的,宽肩窄腰,每一寸都是恰到好处的匀称,只那人面色泛红,眼神迷离而浪荡,像盈了一汪秋水,勾向顾云山的眼睛。
——那分明是应竹的脸孔。
顾云山饶有兴味地嘿然一笑,缓步走了过去,挑开了床幔。
“有趣。”他以手背蹭了一下应竹的发热的面颊,感受到对方迫切的回应与求欢,将手缓缓向下,轻巧地扼住对方柔软的脖颈,施力一拧,便见得那应竹面上浮出些许骇然与惊愕,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像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说不出,便已失了气息。
顾云山将那尸首扔下,看着他化作点点幽暗的荧光,散入混沌的黑暗之中,眼里却只有一片冷意:“想用阿竹的脸困住我,恐怕你算盘打错了。”
——他不会被这样的幻象欺骗,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应竹。

九华一别之后,应竹便快马回了嘉荫镇。血衣楼收尾之事已近尾声,是以独孤若虚总算得了些闲,见应竹回来,便放下手中书卷,道:“你回来了,怎么,有什么好事?”
这家伙自上次家里出事,离开秦川后便一直郁郁寡欢,不只是对青龙会的仇恨与愤怒,反而更多的像是惶恐不安。独孤若虚自然看出了奇怪,只是不好多问,只是几日前出去淋了一宿冷雨,倒像是散了心中郁结。
“出去了一趟。师兄,你有时间么?我有些私事想与你谈谈,听你的意见。”应竹说道。
独孤若虚自是欣然应允,待听得应竹说顾云山便是在血衣楼上杀死冶儿的影剑,面上却没什么意外的神色,道:“果真是他。”
“师兄早怀疑过?”应竹一怔。
“倘若影剑是个真武弟子,便只有顾云山的驱影能到那般境地。”独孤若虚微微颔首,“只是一直没有想通,他那样的人,为何会去血衣楼?”
“为玉华集一案,师兄,实不相瞒,我前日就是去找到了云山。他告诉我,是段非无段道长让他去血衣楼卧底。”应竹说道。
“段非无……”独孤若虚皱起眉来,“听说他追查此案多年,只是他与我寒江城也有些来往,却从未听说过他在盟中问过此事,有些蹊跷。不过妄言前辈总归不好,他名声倒是不错,也很安分。”
“我记得之前在东越藏珍阁的卷宗里,有提过曾卖过他一批玉料。我那时没想起段非无是何人,这会儿想想,却觉得有些奇怪。”应竹想了想,说道,“藏珍阁为青龙会搜罗天下宝物,鲜少有东西转出,更别说是卖给一个名门正派的道士。”
独孤若虚沉吟片刻,道:“看来这位前辈并非我等想的那么安分,还有什么?”
应竹迟疑道:“我与师兄说过我家灭门之事。那与一个姓段的道长有关。云山给我整理过真武山上的段姓道长的名册,里面段非无恰好在那一年正去过秦川。那段姓道长离去之后一年,我家即被血衣楼灭门了。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只是感觉段非无、血衣楼、或者青龙会……恐怕有什么联系。”
“事情疑点颇多,但想想也未尝不可。我记得他早年搭上寒江城,是与钟不忘有些交情,倘若段非无也是青龙会之人……那么他的确可能会是成家灭门的幕后主使。他能从藏珍阁获取大批玉料,也有了解释。不过,既然如此,那玉华集一案,恐怕并非如他所说,那么……他为何要将顾云山骗进血衣楼?”独孤若虚微微皱眉,“难道只是觊觎冶儿手中的那块魂玉,却又不好撕破脸?”
段非无是青龙会的人?这假设未免太过大胆,可应竹顺着这思路想下来,竟越发觉得合理。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忽道:“师兄,倘若你是段非无,你知道有人可能拿到了你的把柄,却又一时间杀不了他,你会怎么做?”
独孤若虚被他一问,语气微沉:“要么让他无法说出口,要么让他说出口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比如……”他目光与应竹一对,缓声道,“让他加入血衣楼,从真武弟子,变成血衣楼影剑。”接着却又沉吟道,“你说云山掌握了他的罪证,那何以会信他,真去那血衣楼?”
影哥的存在毕竟荒诞不经,少有人信,是以他并没有将之告诉过独孤若虚,只自己心里清楚,倘若是段非无下的手,那他家可以图谋的,也只有影哥一人。他将影哥带走,又回来将他家灭门,也只能是因为影哥掌握了他的把柄逃了,他只好选择将能听见影哥说话的人灭口。而如今影哥依附于顾云山身上……不知段非无有没有看出来?倘若他知道此事……
应竹心头一凛,一时只觉手脚冰凉,语速都快了几分:“师兄,没时间解释了,劳烦你帮我传信给沿途寒江城驿站,准备好最快的马,我要立刻去一趟襄州!”应竹只交代了一句,匆忙地出了屋去,未几便听得马嘶声,一骑白马踏碎了晚霜,趁着渐次黯淡的霞光远去。
他一刻都不敢停留。


顾云山终于觉得有些疲倦了。
他将剑刃再一次从应竹的心口抽出,漠然地看着他脸上显露出种种曾于他杀死的无数人脸上出现过的最后神色——有时是恨,有时是惊,有时干脆只是全然的麻木,有时奇怪的竟好似解脱——紧接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连带着周身景物一齐再度化作萤火,流徙于黑暗之中,拼凑出下一个场景。这些都是来源于他的记忆——却并不是真的,许是不知何时做的梦吧,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顾云山知道这是幻境的手段。它好似认定了应竹是他最后的弱点,愈发变本加厉起来。它拼凑出应竹的躯壳,而内里的精神,亦随着顾云山的情绪——不屑也好,嘲弄也罢——一点一点丰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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