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真武X太白]影剑顾云山 完结+番外 (八重血)
影笑了一声。
“唉,若我能变作你这样就好了,大摇大摆地走在大道上也没人瞧见!”
“有什么好,酒也喝不着,糖葫芦也吃不到。”影随口应道。
“诶,影哥,你竟然喜欢吃糖葫芦?!”顾云山顿时来了精神,在心里不遗余力地嘲讽他,“那小孩子吃的玩意儿,影哥你坦白你几岁了?五岁不能更多了!”
“……”影沉默了片刻,道,“糖衣很脆,裹着红果,又酸又甜……是很好吃的啊。”
顾云山一愣,忽道:“影哥,你吃过?”
“吃过……吧?”影子半是回忆半是思索……这究竟是自己看着书本臆想出来的味道,还是真的吃过呢?许是跟心宁一起的时候,许是……玉华集?
影不敢过多地去回想过去的事,那像是一道坚固的封印,化作一条遍布礁石的汹涌暗河。若强行渡河,只会令他头痛欲裂、陷入灵台崩摧的边缘。可这一回,顾云山怀里藏着那枚冰晶魄,那条河便好似平缓了不少。他逆流而上,去追溯从前凌乱而琐碎的记忆——他总觉得自己曾活在玉华小镇,那些镇民淳朴而善良,小孩儿们沿着那条依山而下的长街奔跑,好像下一刻就要飞起来了似的,清脆的笑声和着集市的吆喝与茶摊的闲谈,聒碎了清晨襄州妙闲的清梦,至于那支人家递给他的糖葫芦的味道、茶水隔着白瓷杯递来的熨帖热度、甚至那种脚踏在地上那种踏实的感觉……都该不会是假的。
他一定曾能触碰到这些。可后来呢……?
后来玉华集无一活口,自己醒来时,已附在这小道童的影子里,懵懂十载,一无所知。
“影哥,别想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以后慢慢会清楚的。”顾云山自然猜到他心中所想,悄声安慰道。
影轻轻“嗯”了一声,道:“你先睡一会,我看着。”
“好,有情况便叫我。”顾云山应了一声,便阖眼养神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才听影哥唤他:“云山,醒醒。”
顾云山浑身一绷,入眼来秦川那映着白雪格外明媚的晨光。
“你听见了吗,马车的声音,听起来是往南边去的。藏在马车里走,能省不少事。”影说道。
顾云山探头一望,果然有一辆布棚马车懒洋洋地在行在玉匣关的山道,晃晃悠悠地往南边去,车厢后边摞了几个箱子,拿油布盖着,想是刚刚探亲回来罢。赶车的是个中年男人,不像是个练家子。顾云山将剑匣裹好,系在身后,这才动身远远缀在马车后头。
马车在玉匣关口停下,车上下来一个妇人、一个少女与一个少年,想来是一家四口。这玉匣关里多是帝王州的人,坐在茶摊里大约在谈些什么,顾云山躲得远,也听不清,只瞧那一家子草草吃了些早点,便匆忙驾车离去了。
顾云山跟了一段,寻了个机会悄悄跃上马车后头的空档处,闪身挤在两边的箱子中间,拿油布遮了身形。他身法轻盈,路上又颠簸,车里的人都没有觉察分毫,仍自顾自在闲谈。
“阿娘,他们讲有歹人在镇子里行凶,咱们家不会有事吧?”少年问道。
“不会的,他们不是说了吗,太白和寒江城派人过去了,不会有事的。”那妇人温言安慰道。
“也是!诶,阿娘,那你说大哥回来了吗?大哥回来了的话,肯定谁也不敢乱来,大哥那么厉害!”少年语气带着些许憧憬,紧接着“嘭”地一声磕了哪里似的,“啊”地叫了一声。
“秋子,老实点。”少女唤了他一声,声音里有些许责备,“你啊,额头都要碰青了。”
“哦……”少年颇为委屈地应了一声,之后便是瓶瓶罐罐的声音,想是给他揉了点药膏罢。
顾云山在后边听着,暗笑了笑。这等寻常的对话,竟令他觉出几分温情来。
“影哥,你说阿竹会不会在鹦哥镇?他家不也在那儿?”顾云山在心中问影。
“既然太白与寒江城都在,他应该也在吧。”影淡淡地应声道,“你这副样子,还能去见他?”
“我远远地瞧一眼也行啊……”顾云山无声地笑了笑,道,“还是算了,等我手边的事做完再去找他吧,免得节外生枝。”
影轻叹了一声,还未说得什么,便忽听得箭矢破空的锐啸之声,几乎便是那一瞬,赶车的人惨叫了一声,重重地栽下了马车。
顾云山眉心微拧,屏息凝神,手已按在背负的剑匣上。
顾云山被少女的尖叫震得头疼,微微掀开油布一角观望,才知这小半日功夫,车已行至药王谷。药王谷这处四季如春,这会儿还有若有若无的花香和着微风吹来,可这香气里,却饱浸了血水腥味,令人厌烦。
“当家的!”车里的妇人悲呼了一声,被那少年重重地拽了一把:“娘!”
紧接着便是几个江湖人踏雪的声音,一人痞笑道:“哟,听声音,车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另有人附和道:“兄弟们来这破雪山,也好久未曾开荤了!”
少年人又用力按了按受了惊吓瑟瑟发抖的少女手背,跳下了马车来。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阿爹,紧握着自己雕木头用的小刀,手却在微微发颤。愤怒与恨意在他心底里翻涌,可他同时也很清楚,他面对那四五人,实在毫无胜算。
那一行山匪看了看他手里的刻刀,晃了晃手里沾着的钢刀,踢开脚边中年人的尸体,哄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用这个?要不要哥哥借给你一把木剑玩?”
他们自然看得出车上的人毫无功力,只是觉得有趣,倒不急着动手了,只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十五六岁半大点的孩子。少年哼了一声,缓缓上前踱了两步,手指一翻,却疾电似的将那木柄的雕刀狠狠地插进身边骡马的屁股,划开好长一条血口。那骡马吃痛,长嘶一声,什么都顾不得了,便载着一车的惊叫横冲直撞,竟真冲开了这几个山匪的包围,往南边疾驰而去!
“操!!给老子上!!”为首那人赶忙侧身让过发疯的马匹,心中觉得狼狈,气恼道:“三子去截住那马车!”说着钢刀举起,明晃晃地将日头照进少年人的眼睛,眼看就要将他劈一个身首分离。少年人自知躲闪不过,紧闭上眼来,只觉那锋利的刀尖划破棉衣,掠过肌肤带来尖锐的疼痛,从伤口涌出的血水浸湿了衣裳,又暖又热,可被风一激,却又冷得令人发颤。
这是要死了吗?但愿娘亲与堂姐无事啊……
可自肩头劈下的刀势却猛然一顿,耳边响起“铮”的一声长鸣。那少年人楞了一下,睁开眼来,只见那把钢刀不晓得被谁挑飞,画了个圆弧,重重地插在一旁的冻土里,而那行凶的山匪,竟双目圆睁,失力地缓缓倒了下去。又听得“唰唰”的几道细微的声音,一条黑影在围着他的几个山匪之间穿梭了一个来回,便见那些个原本气焰嚣张的匪贼尽都倒了下去,连一声惨叫都未及呼喊出来。那影子甩了甩剑,身形约略地顿了一顿,好似看了他一眼,却转瞬烟雾似的消散了去。
“鬼?”他看着这诡异的画面,愣了半晌,伸手去捂肩头的伤口,低头看向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贼人,咽了口唾沫,踢了两脚,才见只一线淡淡的血水,自这人的心口洇入了地上的白雪与泥淖。命悬一线的惊险过后,所有勇敢与力气一下子都被抽空了似的,他几乎站都难以站稳,直瘫软地跪倒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马蹄与车辙声来,勉力抬头望去,便见自家那布棚马车去而复返,驾车那剑客一身白棉衣,显然是个太白弟子。
那太白弟子控住了发狂的骡马,跳下马车来,蹲下身仔细检查了那几具尸体,“咦”了一声,对随行的另一太白弟子道:“这伤蹊跷……”
一人看看这处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少年:“小弟弟,这些人是谁杀的?”
少年楞了一下,讷讷道:“我……不、不是我……我不知道……”又想起什么来,一把握住那太白弟子的手臂,急生问道,“我娘和堂姐呢?”
那太白笑笑,从怀里取了一瓶伤药来,安慰道:“别怕,你家娘亲和姐姐都好好的,你好好上药养伤,别想太多。”
那少年恍惚片刻,才见自家堂姐跳下马车来,疾走两步上前,半跪在地,一把拥住半边身体被血浸透的少年郎,哭道:“秋子、秋子,你怎么样?!”
那少年回过神来,有些费力地拍了拍姐姐的肩膀:“阿姐,我没事的……”他说着,总算放下心来,一时只觉头脑一阵眩晕,干脆地便昏了过去。
——而此时,顾云山将剑刃从那埋伏在山上的弓箭手心口缓缓抽出,悄声道:“影哥,慢了啊。”
“那孩子没伤到经脉,不妨事的。”影答道。
“可惜了,若我再多一会儿时间,便不必叫他受伤。”顾云山叹了一声,低头望向底下几个太白弟子,心情有些复杂。那人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竟回头望了过来,顾云山暗道了一声“晦气”,赶忙运起轻功沿着山脊往远处掠去,所幸药王谷已不如蛟龙岭上太白剑派那般寒冷,密密丛丛地生着冷杉树,顾云山很快将人甩开了,越过一座小丘,这才稍松了口气。再举目望去,只见身前盈盈一汪碧水,丝带似的柔柔地钩在小丘之下,对岸雪已消融了多半,杉林斑驳着深深浅浅的翠色,再远些却尽笼着苍灰色的淡淡暮霭,将远处雪崖映得旖旎而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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