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翼月神已率部就位。”
星旧扬起头,沉沉说道:“各位辛苦了,就地休整,以令旗为号,随时开战,内外夹击!”
“末将领命!”众将齐声喝道。随即,“啪、啪、啪”占星球炸裂入空。
战机刻不容缓,形式急转直下,星昼看得目瞪口呆,杏目圆睁。
“你们……你们……”气得直打哆嗦,星昼百思不得其解。手势空中一掏,强光中纵星杖横于面前。杖指星旧,她咬紧牙关说道:“援军如此神速,必然早有埋伏。你们如何未卜先知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星旧气定神闲,看也不看她一眼,随口说道,“你以为你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吗?要怪就怪你们操之过急。卡索殿下早已洞悉幻雪神山结界之变。驱逐魔族当日,你们想浑水摸鱼,却不知自己才是浑水中的鱼。你们虽直属于神尊渊寂的幻雪神山,但依然被上古神力所摄。时间空间,无不掌握在我王手中,任何风吹草动哪里逃得过我王法眼。你们当神主南冥(卡索)是瞎的吗!”
卡索拥有前世今生的所有记忆,自然也对幻雪神山知之甚详。早在神域一战结束之时,他便已觉察到幻雪神山某些野心家的不轨之心。
如果以上古神力压制,这些喽啰倒构不成威胁。奈何上古三圣中,南冥与弥苍都进入了轮回。卡索虽是神主南冥的转世,但并未回归上古真身,而且他血煞噬体,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弥苍神魂衰弱得几乎无以为继。樱空释作为弥苍的转世,却丝毫没有前世的记忆,连上古神力也消失殆尽,根本无法与侵犯者抗衡。虽还有渊寂坐镇,但渊寂之前消耗了太多神力,分离三界时又陷入了休眠,根本鞭长莫及。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蝼蚁之害不得不防。无奈之下,衬着这些祸害羽翼未丰,神域封印之力尚能阻挡大军来袭,卡索便决定欲擒故纵,以自己的性命为饵设计陷阱,请君入瓮,一举歼灭,永除后患。
“难道卡索诈死!!”星昼大吃一惊,脸色当即变了又变,不由自主退却了几步。
一瞬间,飞扬的神采黯淡下来,星旧垂眸不语,周身的空气都沉郁了。
星昼立刻明白了,阴鸷地一笑,仿佛利器划过玻璃刺穿耳膜。旋即,祭出一道幻力,她腾空而起,攀上云端。
“你们得意得太早了!限你半个时辰之内,让你们的援兵立刻撤军!打开城门,迎火族军将入城!”星昼厉声呵斥,仿佛胜券在握。
“啊……你说什么……”星旧以为自己听错了,匪夷所思地抬起头来望向空中那个疯婆娘。
霎时,嘲讽的微笑凝固在脸上,星旧听到自己的心跳陡然鼓噪起来,血液疾速逆流,所有的成竹在胸一瞬间倾塌在九曲回肠中。
不知何时,星昼的怀中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干净娟秀的小姑娘,苍白的面色上一尘不染。占星袍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似乎过于宽大,衬得她细脚伶仃,单薄得紧。她紧闭双眼,仿佛睡着了一样。
星旧的心生生裂开了。他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两行泪却悄无声息地滑了下来。
“现在还得瑟吗?哈哈哈哈……”疯婆娘果然疯得异乎寻常,连笑声都变得扭曲诡异起来。
她拿腔作势继续说道:“多么感人的重逢啊!你们兄妹有多少年没见了?你不念她吗,你心里难道只有你的王,你是不是早把她给忘了?”
“星轨……”星旧颤声唤出那个名字,却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当初你妹妹为了救你的王,在血煞没有与她完全融合前,便将那枚带有煞气的冰晶转移给了卡索②。虽然暂时保住了卡索的性命,但是却要以牺牲她自己为代价!”星昼疯狂的双眼布满血丝,讥诮的笑意张扬在嘴角,看到星旧痛不欲生的样子,简直比主宰三界还要痛快,“幸得神尊渊寂搭救,将你妹妹带回幻雪神山,以隐莲之露定住了她的心脉神魂。她如今这样半死不活,都是拜你所赐!怎么,你的王告诉了你幻雪神山这么多事,偏偏没有你那宝贝妹妹的只言片语吗?哈哈哈哈……”
星旧突然一阵晕眩起来,他摇晃了一下连忙一手抓在廊柱石栏上,堪堪撑住自己的身体。
“是你对卡索的执着害死了你妹妹!是你的自私自利把她送上了这条不归路!如今,你还要眼睁睁将她送入地狱黄泉吗?!”星昼越发恶毒的威胁嘲弄像钝刀一样剜在星旧的心头,一刀一个血肉模糊。
“放开……放开你的脏手!把她……还给我!”星旧踉跄了一步,嘴里满是血腥味,断断续续地说道。
星昼不遗余力地穷尽打击之能事:“她本来有个大好前程。神尊渊寂许诺她,只要保存好六叶冰晶,事成之后便可入我幻雪神山,位列西方护法。可惜啊,一失足成千古恨!为了成全你对卡索那些龌龊的心思,她可是自毁前程、死而无憾了呢!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又为她做了什么?”
“不要……不要说了!!!”星旧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已经无法忍耐了,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腥甜挥之不去。
“我再说一次!撤走援军,打开城门!否则……”星昼低下头附身逼近女孩儿俊俏的小脸儿,深吸了一口香泽,无比享受地长舒一口气,几近温柔地说道,“否则……我让这朵娇嫩的小花儿即刻……灰飞烟灭……”
“不!不要!!!”星旧支撑不住,踉跄一步,全身伏在了石栏上。
“啊哈哈哈哈哈……”随即,歇斯底里的笑声骤然回荡在刃雪城的上空。
星昼的底牌亮出来了,果然狠绝,七寸之下,一招致命。
自古忠义难两全,两头都是心头血,剜了谁都要血流成河。
正在胶着之时,突然一条银蛇白练,从大殿里飞窜而出,呼啸而过,眨眼之间便从星昼怀中虏走了女孩儿。末了,这仿佛有生命的白练还不忘往疯婆娘身上招呼了几鞭。
“啪、啪——”两声脆响,星昼登时便被抽下云头,脆生生摔在了城头上。筋脉齐断,一口血喷出来,她却连疼都喊不出来了。
星昼魂飞魄散地伏在地上,睁着一双目眦俱裂的眼,抖得犹如风中残烛,一张脸近乎扭曲变形,仿佛那瞬间的恐惧已经淬入骨血里再也剔不掉:“上……上古……神……神力……”
“没家教的畜生……渊寂没教过你,祸不及垂髫小儿吗?”一个异常悦耳又极富磁性的沉静男声漫不经心地传来。
一抹白影倏忽掠过,轻飘飘落在星旧身侧。来时如虹,落地无声。
一袭古拙长衫翩然鼓荡。来者清逸出尘,气韵无两。微微颔首侧头看过来时,眼角眉梢敛着几许似笑非笑之嗔,若即若离之颦。此人相貌与樱空释一般无二,但这一身超凡脱俗的仙气则与之大相径庭。
轻轻将女孩儿放入星旧怀中,来者一跃而起,浮雾游云般飘向城头。
“你……你……”瘫在地上的星昼惊吓过渡,已经完全失语了。
负手立于城头最高的垛墙上,那人静静俯瞰神界大地。芸芸众生,万年浮沉都揉碎在了他的眼里。
“马上滚回去,不得再来搅扰。你们都是渊寂的人,我予他颜面。不过,仅此一次……”那人又极清雅地开口了,淡淡的,却透着说不出的寒意,直浸肺腑。
大势已去,保命要紧!骤然清醒,星昼艰难地咽了一口满是血腥味儿的唾沫,忙不迭地正了身形,跪伏在地,哆哆嗦嗦应道:“属下遵命!即刻便归,即刻便归!谢圣神不杀之恩!”
“还有……”圣神弥苍侧过头来觑了一眼匍匐在地的疯婆娘,春风化雨般柔声说道,“若再有亵渎他的污言秽语,你知道的,我也有手抖的时候……”
“什么?谁……哦!哦!”星昼恍然大悟,即刻卖乖讨饶,一边抽着自己嘴巴子,一边陪着不是,“是,是!我嘴贱!我嘴贱!属下再不敢非议神主!圣神万年!神主万年!圣神万年!神主万年……”
“滚……”弥苍垂眸轻斥,懒得再看她。
星昼如蒙大赦,顾不得被上古神力震断的经脉,一个激灵跳将起来,几个腾挪便没了影。
平常擦破点皮都有可能娇弱半天的人,到了逃命升天的一刻也能极尽发指之能事,可见人的潜力便如深不见底的井,逼至末路时也会有无限的可能。
弥苍没有动。他缓缓阖目,仿佛侧耳倾听。风中传来沙沙轻响,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好一番细密的温柔……冥,你真是一点没变……”
静默片刻,弥苍御风而起,凌云踏雾跃上殿前长廊,目不斜视,徐徐走向大殿。
“释王……不……”星旧扶着星轨,想要叫住他,突然想到如今眼前之人已今非昔比,立刻改口,跪地行礼:“下臣参见圣神……”
弥苍停下脚步,看了他片刻,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微微颔首道:“梦主请宽心,他既然将你们托付于我,我自然不会作壁上观。有我在,倾刃与星昼不敢造次,火族腹背受敌也构不成威胁。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加固神域封印,确保神域众人万年之内再不能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