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小说里遇到这种情况,不都应该出现点什么妖魔鬼怪吗,最次也该是个贞子,这钻出来一团白毛是几个意思?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这一团白色的绒毛越来越大,渐渐地脱离了镜面,落在了洗漱台上,抖了抖,身体舒展开来,然后展昭就看见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美得摄人心魄。
这是一只极为漂亮的波斯猫,全身上下一片雪白,一根杂色也没有,长毛柔顺且泛着光泽,冰蓝色的双眼如同最神秘的海洋,比最纯粹的宝石更加璀璨。它静静地蹲在那里,宛如最高贵的猫中贵族,一切都堪称完美,除了——
真的不是展昭挑剔,而是这只突然钻出来的白猫,实在是……太、胖、了!
它蹲在那里,只要稍微地把头一低,不算尾巴,就可以形成一个十分完美的球,横看竖看上看下看,360度无死角的圆润,而且绝对不是因为毛的蓬松而表现出来的虚胖——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但起不了决定性作用,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只白花花毛茸茸圆滚滚的——大、肥、猫!
展昭看着眼前的大肥猫,眨眨眼,再眨眨眼,这几天他遇上的匪夷所思或是怪力乱神的事儿太多,一时间居然来不及感慨这只猫从镜子里钻出来是一件何等诡异之事,脑子里忽忽悠悠地想着,一只猫居然能胖成这样,是有多能吃啊……
而那只漂亮得不像样又胖得不像样的波斯猫也直勾勾地盯着展昭,蓝宝石一般璀璨透亮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一时竟也没有动作,一人一猫,就在这小小的卫生间里,默默对视。
“我说猫大人你干嘛呢叫你半天……”慵懒又有些不耐的声音由远而近,到了门口时突然一顿,然后顿时飞扬了起来,“珠珠!”
然后就见那只大肥猫以一种和身材完全不相符的速度和敏捷度,从洗漱台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舒展身体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跳进白玉堂张开的怀抱里。
白玉堂稳稳地将它抱个满怀,原本显得冷峻且凌厉的眉眼此刻柔软了下来,满满的笑意充盈其间,瞬间变得鲜活而生动。那白猫在他怀里蜷成一团毛球,伸长了脖子亲昵地在他脸颊与脖颈上反复蹭着,白玉堂埋首在它几乎看不出来的脖子处深深嗅了一下,伸手在它头上揉了揉,“好珠珠,事情可办妥了?”
那白猫蹭着他的脖子,明显是答了什么,白玉堂笑得愈发畅快,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个展昭生生看得呆了,抱紧了这明显重量不轻的大肥猫,将左手腾出来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它面前,“喏,去一趟长月那,问问她认不认识这东西,查查魔界最近是不是丢了什么,再给我拿个手机来。”
他手里是一块未曾雕琢过的玉料,半个拳头大小,看起来平淡无奇,可那白猫竟看得一愣,原本那撒娇的模样顿时变得沉稳而严肃,抬头看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也察觉到有些不对,“怎么了?”
展昭也看着他的手里的玉石,皱了皱眉,“白玉堂。”
“怎么?”
“这可能是很重要的证物,你怎么能直接用手去拿!”
“不用手拿难道用脚么?”白玉堂瞥了他一眼,他怀里的白猫也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神色莫测,突然脑袋一探直接叼住了玉石,紧接着周身的空间水波一样地一阵扭曲荡漾,眨眼功夫,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诶,你……”展昭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它把证物一并带走,“哪儿去了!”
“查查它的来历呗,”白玉堂挑挑眉,“刚刚叫了你的,谁让你不答应。”
“刚刚你的猫从镜子里钻出来我哪有功夫答应你!”展昭指着面前的镜子血泪控诉,“胖得那样,难怪叫猪猪!”
“是珠珠!掌上明珠的珠珠!”白玉堂瞪了他一眼,恼道:“而且她那么漂亮,只是稍微胖了一点点而已,你个大男人这么说一姑娘好意思吗!”
“她都好意思长成那样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论起牙尖嘴利展昭可不会输给任何人,“我知道你们来无影去无踪的不是寻常人,但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换个方式,从镜子里钻出来你以为拍恐怖片呢!”
“被吓到了就直说绕什么弯子,”连白眼都翻得分外优雅好看的某人淡淡扔下一句转身就走,“这边的事结束了,你要不要回警局?”
“我心脏好得很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展昭瞪眼回了一句,快步跟上,语气转眼已平复了下来,“我当然要回去,你呢?”
“我要去看看验尸报告,”白玉堂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声音也沉了下来,“这次的事情很不寻常,魔界从未向普通人下过手,我恐怕得多待几天。”
展昭皱眉,捕捉到了最为重要的信息,“……魔界?”
“啊,”白玉堂应了一声,转头见展昭一脸不解,“包拯没跟你说?”
“老师只说,我们身处的地方,只是这个世界的其中一个部分,还有很多未知的空间平行存在于世,魔界,似乎是其中之一。”
“没错啊,”白玉堂按下电梯,点了点头,道:“世间有六大界,分别是神、魔、仙、妖、人、鬼,此六界外,还有无数的小界,比如你们传说里的蓬莱啊瀛洲啊都算,这些在我们这儿,统称为灵界。”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打开门,展昭一面认真听着,一面伸出手挡住门,让白玉堂先,而后自己才进去,白玉堂看着他的动作,接道:“珠珠就属于灵界,但是灵界包括了太多,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地方的,反正从我有记忆开始,她就跟着我了。”
“从你……有记忆开始?”
白玉堂目光一闪,别过头去没有应他,淡淡地“啊”了一声,“其实我也算是灵界的,不过我们陷空岛很特殊,是负责维持界与界、尤其是灵界内部间和平的,所以不受界障的影响,可以自由来去。”
展昭看着他的侧脸,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犹豫了一下没有再问。两人各怀心思地沉默着,离开公寓楼,开车回警局的路上,白玉堂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行道树,悠悠叹了一声,“你们这儿变化真大。”
展昭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自然是要变的,难道你们那儿不变?”
“很少,”白玉堂转过头看向展昭,“如今的灵界,乃至仙界魔界,只怕也和几千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魔界……”展昭眯了眯眼,“你刚刚说,这些事是魔界做的,为什么?那块玉?”
“应该是,但是我看不出来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能拿给别人问问。”白玉堂伸手把玩着悬在他后视镜上的红色中国结,“不过可以肯定是魔界下的手,不信你回去看验尸报告,”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们的法医能看得出来的话。”
展昭默默听着,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马汉,去把今天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都调出来,看看星期六那天,林勇有没有去过那家古玩店。……对,没有的话就把星期五的也找出来看。嗯,我马上就回来。”
挂掉电话,展昭脸色微沉,看着依然漫不经心的白玉堂,斟酌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白玉堂。”
白玉堂挑了挑眉。
“来理一理这件事吧,首先是萧夕,就是那个女生,她在地质采样的时候找到了那块玉石,偷藏起来卖给了这家古玩店,随后林勇,就是第一个死者从古玩店里买走了这块玉,然后古玩店老板和他都被杀了,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对吧?”
“唔,应该是,”白玉堂戳了戳他车上粘着的太阳花摆件,看起来仍是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但眼底却有暗光闪过,“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么,他们在哪儿?”
白玉堂舒展身体往座椅上一靠,轻笑了一声,带着分明的不屑,“知道又怎么样,我早就说过,这件事不是你们能解决的,别白费功夫,我会把事情办好,用不着你操心。”
展昭哼了一声,冷笑道:“在你眼里,我们这些当警察的都是吃白饭对么?”
白玉堂“啧”了一声,转头看去,只见这人面色沉静,俊朗的容颜上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模样,但却有无法忽略的威势围绕身边,全方位地压制着对方,自信而强大,即使同样自信而强大如白玉堂也无法忽视。也不知怎的,向来不给人留情面的他心中一动,莫名地软了,于是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又吞回肚子里,想了想,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话不能这么说,哎呀,各有各的擅长而已,你、你……”生来就不会安慰人的白少爷纠结了半天,“别难过。”
展昭在心里默默地囧了一下,他看起来很难过吗?难过吗?难过这个词是用在这个时候的么!
然后他就叹了口气,“我没难过,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合、作,”他强调了最末二字,“明白?”
若是过去,若是旁人,这话一出白玉堂必定翻脸,可此时此刻面对着展昭,不知怎的他竟说不出那些不留情面的冷语,只得向上望了望,有些无奈,“可是,哪怕是最低等的魔物,你们也是对付不了的,况且,这也不可能动用太多的人力和武器,还是得好好保密吧?”